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夜,天地一片洁白,掩盖了昨日犯罪的痕迹。
世界就是如此,伤心、苦痛、郁闷……是渺小者才会拥有的情绪,如天地一般的存在,总是很轻易地将一些生命逝去的痕迹抹去,天不在乎,地不在乎,大海更加不在乎,唯有在这天地间生活的小小人类,一觉醒来,仍旧会望着满目的断壁残垣,伏地痛哭。
这样的哭声昨天还不多,今天却各位响亮,大概是睡了一晚之后,茱莉娅领地上那些领民们,终于确定连邦他们这群模样古怪的外邦人,对他们没有生命威胁,又或者是在梦中,一遍遍回忆亲朋死亡时的场景和细节之后,他们终于被懊恼还有悲痛击倒,于是连邦等人的早晨,就在屋外的痛哭声当中拉开了序幕。
茱莉娅有些不安,生怕领民们的表现引得连邦等人的反感,他们倒是面色如常,该说说,该笑笑,甚至还有两个较为年轻的船员,因为两句斗嘴,绕着昨晚睡觉的海草房,你追我赶了数圈,直到连邦发出呵斥,两人才打着眉眼官司,挤在一块儿洗漱。
两处相隔不远的地界,就像是两个世界,但茱莉娅已经觉得很庆幸。
她将年幼的孩童抱在怀中,目光尚且懵懂的稚子,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她只是依偎在信任的领主怀里,就像是以往一样,看着神情悲怆的叔叔阿姨们,掉着眼泪,为她再也醒不来的爸爸妈妈,整理身上的服饰。
下葬肯定是要下葬的,现在天寒地冻的还好,等到气温回暖,暴露在外的尸体一旦腐败,容易产生疫病还是其次,怕就怕尸体的味道引来领民们对付不了的超凡生物——虽然茱莉娅觉得,就她这巴掌大的孤岛上面,怕是养不出什么巨兽来,但海洋漫无边际,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恐怖存在因为一具尸体上岸。
要知道,很多时候其他领主狩猎超凡生物的方式,真的很简单和低劣——就是将新鲜的血肉杀好以后,一块接着一块的从海边摆向内陆,都无需钓鱼,便会有那愚蠢的超凡生物循着味道上岸,在食物的引诱下,一步步地离开自己熟悉的海域,成为他人的瓮中之鳖。
能被这样钓上来的超凡生物,通常来说脑子不太好,实力也不会太高,只要善于利用武器和地形,击杀起来并不困难,运气好的话,猎人甚至不用和猎物照面,当然,危险性也高,毕竟海中多疯子,谁知道会不会有大佬想不开,就是想要尝这一口送上来的饭,“钓鱼”的领主只好做好了被“钓”的准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只是这样的天气,到底不可能一人一把铲子的挖出坑来,结实的冻土,硬到让人没有任何下手的欲望,若非脑子有包,大概率不会想在这个天气下,挖上百個用来埋人的坑洞,海岛也没有这个条件——如果不想在坟上种菜或者蹦迪的话,毕竟适合人类活动的区域,就只有那么多。
因此昨天就定好了尸身处理方式是海葬。
顺便举行向章鱼哥克拉拉的献祭仪式。
连在一起就是把这些尸体喂给章鱼哥。
华夏号上的船员可没有什么尸体情节,也不觉得将同类的尸体供奉给章鱼哥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放在别的小说里,他们就是亵渎尸体的邪教徒,不过放在夏城乃至整个华夏,如果大家得知他们的做法的话,恐怕都能接受良好。
原因无他,部落民们本身就没有祭拜的习惯,他们虽然也会埋葬尸体,却是为了避免尸体腐败以后污染环境,等到他们离开临时落脚的地方,才不管尸体会不会被善于寻腐的野兽刨出来吃掉,毕竟森林的生存规则就是如此,也就是在华夏,大家也更注重死后的名声而非尸体,如果一具已经死掉的尸体,用来献祭给野兽,可以换来两个人的性命的话,想必在任何人的眼里,这都将是一笔非常划算的生意。
将尸体身上的外衣一件件脱下,最后脱到只剩下贴身的一件里衣蔽体,不是村民们小气,而是对于他们来说,服装本身就是非常珍贵的财产,能留一件在死者身上,已经是极大的体面,毕竟活着的人还要活着,总不能因为一时的任性,就将能御寒保暖的衣服给送出去。
如果说自己人身上还留着一分体面的话,那么对待入侵者,就没那么客气了,该脱脱,该扒扒,大家手脚极其麻利将其脱个精光,衣服裤子胡乱扔到一边,等着清洗烹煮过后二次利用,其本身款式如何不重要,只要是布料,就是珍贵的原材料。
又从烧开的铁锅当中,打来热水,用沾了水的湿布,一点点擦干净亲朋身上的血污,村民们这才推着独轮车,将尸体搬运上去,一具具地送往连邦等人准备用来举行仪式的海边。
自己人坐单间,外人就委屈一起,重重叠叠的几个人挤一辆车,推起来有些艰难,不过脚拖着地面,倒也还能走,总归是踉踉跄跄的,在太阳升到正午之前,给弄到了海边。
举行仪式的地点,被定在了一处海边的悬崖上面,茱莉娅将昨日连邦给她的衣服脱下,又穿上了平日里的服装,兽皮层层包裹,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她站在海边,俯瞰着海面,悬崖下的海水颜色深邃,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冒起气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在上升,要从大海的深处出现。
尸体被一具接着一具地推下去。
扑通落入海中,掀不起半点波澜。
连邦突然睁开眼睛,对众人说道:“要来了——”
“呜——”
说不清是一道怎样的声音响起,或者是汽笛的长鸣,又或者是鸥鸟的尖叫,总之在场的每个人的心中,都响起了这样一道声音,像是某种存在即将出现的预兆,茱莉娅后退几步,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跪在地上,低下头颅,用额头紧贴着地面,她用余光瞥见,原本明媚的天光,随着这古怪声音的响起,一点点变得阴暗,晦涩。
变化的不单单是光线,还有整体的环境,海风中的腥气骤然加重,空气也像是被放了增稠剂一般,变得湿润粘稠,叫人呼吸都感觉到窒息般的困难,茱莉娅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以一种像是恨不得把她的胸腔凿破然后钻出来的速度和力道,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和外界的声音隔绝,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感觉难受,但在没有听到连邦的下一步指令之前,又不敢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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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待的连邦和诸多海员,早就在古怪声音响起的时候,就先一步匍匐了下去,并且化出了深海眷属的形态,连邦被一根破空而来的触手卷走,他身边的老谭瞳孔一缩,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虔诚的在心中默念伟大的深海主宰克拉拉的名字,克拉拉的全名其实很长,是一段复杂且绕口的音节,只是这个名字很难用常规文字或者语言描述,因此只有成为深海眷属之后才能知道克拉拉的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