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洛依贝目前所掌握的权力,能做到的事十分有限,涉及到外城的事务她更是不能轻易插手。
外城、圣夜军团与祭司殿是一个整体,雷纳与雪漠虽然很少参与家族内部政务,但那不代表着他们不关注。
正相反,洛依贝回归家族后,身为继承者,她做的每一件事,下的每一道命令都必须足够谨慎,否则很容易落下口实让雪漠等人加以利用,离间她与族人们之间那份并不牢固的统治关系。
懂得趋利避害的人不只有银,还有他。
纳尔维持着冰冷低沉的嗓音说道:“圣夜军团现在归属于祭司殿管辖,无论你付出什么代价,殿下都不能擅自做出越权的事。”
云舒眸内那抹名为希望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
艾维拉家族内部户籍由上至下划分为王族成员、神职、军籍、贵族、内城平民籍以及外城平民籍。
外城平民籍已经是其中最低一等的户籍,而那些孩子们甚至连这样的户籍都无法拥有。
纳尔注视着少年,忽然出言:“暗籍,殿下能够给予你们的只能是一份暗籍。”
云舒猛得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漆黑的眼眸里重燃起希望,可那丝希望飞快地转变成了惶恐与不安。
除去明面上的户籍,艾维拉家族内部的确还存在着一种绝密的暗籍。
此类特殊户籍长年存放于杀戮圣殿深处,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暗籍几乎永不会见光。
拥有暗籍的人大多效命于杀戮圣殿麾下,也就是暗杀者。但其中也有少部分专职为主人刺探消息的暗籍拥有者并不属于杀戮圣殿,只是将户籍永远留存在那里。这既是主人对他们的一种保护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制约。
云舒摇了摇头:“暗籍……我们这样卑微的人……”
“如果你自己都认为你是卑微的,那么你在其他人面前永远都会是卑微的姿态。
“这世上从不缺乏卑微的人,但聪明的人更懂得利用卑微。”
听着男人的回应,云舒似懂非懂地颔首,并不能完全理解。
“那些孩子平日里都会做什么。”他问。
云舒如实回答:“我教过他们辨认各类草药,白天我在铁匠坊工作,他们会散落在内外城各处采药,我会在闲暇时间里将他们采的草药卖掉,再按劳分给他们报酬。”
纳尔意念微动,旁侧桌上摆放的一张白纸落入掌心内,他用手指勾勒文字附于纸上而后递向了少年。
“认识么。”
云舒幼年时常跟着阿姐一起采药贴补家用,一眼便能看出其中许多都是药性十分猛烈的毒性药草。他略感诧异,但想到公主殿下尊贵的身份,随及打消了心底那些顾虑。
“这其中的一半我和他们都采过,剩下几个似乎是风吟花海内才有的草药品种。”
纳尔挥手在桌上留下了10枚银币,吩咐道:
“这些药是殿下急需的材料。悬崖通路建成后我会主动找到你,带你去风吟花海内熟悉地形和药草,具体的采摘方法由你教授他们。
“从今日开始,你们三周内的任务是采摘纸上的药草,这是预付的报酬,三日后的同一时刻,殿下与我会在铁匠坊旁侧的那颗雨榕树下等你。”
云舒神色恍惚,如在梦中,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轻易地与那位尊贵的殿下建立了特殊联系。
少年的神色和举动落在纳尔眼中有些可笑,但他仍然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你跟这里的坊主是什么关系。”
云舒认真回应:“我父母生前都在这里做帮工,离世前将我托付给了坊主夫妇,他们没有孩子,人很憨厚,待我也很好,我是他们名义上的养子。”
“你除去父母还有其他亲属么。”
“我……还有一个姐姐,父母离世后,一直是阿姐在照顾我。12年前阿姐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当时家族正处于血族统治下,外城治安并不好。我找了她很久,至今还在打探她的消息,但始终没有找到。”
云舒知道秩序法则内有明确规定,失踪超过五年以上的族人将自动判定为死亡,但他一直没有找到阿姐的尸首,潜意识里他仍然相信她还活着。
至少在他的心里,她一直活着。
“她的名字。”男人的嗓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清漪,她叫清漪,那是阿姐自己取的名字。有天夜晚她梦到自己变成了海洋里的一滴水,她说那一夜她跟随着风暴游过了亚斯兰大陆上所有的水脉。她努力地讲给我听,要我画出她梦中见到的景象,可我想象不出,也无法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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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她总是说,她想见到大陆上最广阔的守望之海。有时候我在想,会不会是我拖累了她,而她选择丢下我,一个人离开萨诺兰去往了守望之海……”
每次有人问起她的名字,云舒都会这样解释。七年前那位调查户籍的代行者找到他的时候,他也曾这样说过,但那个人还是在他阿姐的名字旁侧标注上了“死亡”。
他想告诉所有人他的阿姐还活着,她只是离开了萨诺兰,她一定在亚斯兰大陆上的其他地方生活着,说不定还已经有了属于她的家庭和孩子。
他宁愿相信阿姐抛弃了他,也不愿意承认她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