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巧娘说是要留着给我们早晨吃。”
“去给她们分了吧,早晨再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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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小女娘一阵风也似跑进厨房,端了装着葫芦头的汤盆进得东厢。
一个门房两个丫鬟见她去而复返,顿时又起身问候。春娘心中更是惴惴,生怕被主家呵斥吃得太多。
不想,香奴抄起勺子便将汤盆里的葫芦头给她们分了,每人碗中都多了两勺满满的羊肉、羊杂。瞥见春娘还愣着,香奴干脆将那汤盆摆在了春娘面前。
“道士说了,葫芦头不留过夜,明早再新做就好。”顿了顿,香奴又盯着春娘道:“你还够吃吗?不够便再去烙些馍吧,羊肉没有了。”
“额……”春娘顿时鼻子一酸。她生得不好看,又天生吃什么都长肉,小时候便遭尽了白眼。也是前几年去做女相扑,能赚银钱了,爹娘兄弟这才稍稍给些好脸色。
这半年来做不得女相扑,赚不得银钱,爹娘兄弟便又冷嘲热讽。她方才还拿定心思,定要控制着吃。可奈何肚中好似无底洞一般,越吃越饿,不自查地便吃了十个馍。
本以为主家就算嘴上不说也要给她脸色,不想却是这般。
眼中腾起氤氲,春娘强忍着起身道谢:“谢,谢过少夫人。”
“哈?不用客气。唔,你们……你们多吃,便是如此。”香奴丢下一句话,不自在地行出东厢。心中却暖暖的、沉沉的,她忽而有了明悟,原来与人为善也会让自己好似吃了蜜糖般满足。
夜阑人静,西厢、门房灯火早熄,正房里亮着烛火。薛钊趺坐炕头,五心朝天,默默修行。香奴趴在炕稍,借着烛火摆弄着那枚鹅卵也似的碧绿蚕茧。
良久,听得薛钊长长吐息,香奴便爬起来道:“道士,这炕好生硌得慌,不如床榻舒服。”
“到冬天你就不这么想了。”
“哈?”
薛钊笑而不语,起身落地,舒展了下身形。略略倾听,刚好更夫敲梆子而过,原来已是二更天。
探手取出怀中龟甲,轻轻抛起,又悬停于手上,过得须臾,那龟甲兀自在滴溜溜乱转。
香奴在一旁便道:“莫非这龟甲坏了?”
薛钊摇了摇头,不得而知。略略思忖,他说道:“或许旁的龟甲便在左近吧。”
“左近是多远?”
“方圆十里。”
薛钊思忖着,此前在渝城时龟甲也是这般,最后在柴家寻到了第二块。这第三块却不知又应在何处。
收起龟甲,薛钊按下心思,招呼道:“走,去会一会那灵佑王。”
“好。”
大手牵小手,一人一妖出得正房,香奴陡然放缓脚步,好似生怕惊动了院中人。薛钊便笑笑,略略挥手,于是月色便掩去了他们的身形与声息。
出得自家,香奴便道:“那图好生古怪……道士,那图留在家中,你就不怕丢了?”
薛钊便道:“演真图有七重禁制,我炼制了三重,莫说是偷儿,便是化神乱闯也要吃瘪。”
刚出得巷子,便有阴风自身前刮过。薛钊与香奴顿足,便见提着灯笼的夜游神乘着阴风遁走,其后还追着几名红衣黑甲的阴兵。
正思忖着出了何事,便见几名阴兵追上夜游神,抄起兵器一通乱打,边打边叫嚷:“额叫你捞过界!不知东城乃是额们灵佑王的地界?”
那夜游神惨叫:“在下只是经过,不曾巡视啊。”
“额叫你犟嘴,给额打,打得瓜怂城隍都认不出!”
阴风阵阵,几名阴兵与那夜游神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谁是谁。
薛钊与香奴对视一眼,顿时不知如何评说……敢情这阴司地府也闹内讧啊。
薛钊牵着香奴朝东行了百十步,便到得灵佑王庙前。
庙门大敞四开,庙祝不知去了何处。
定睛观量,便见正门有楹联:阳世奸雄违天害理皆由己;阴司报应古往今来放过谁。
迈步入门,行一阵到得大殿前,便见又有楹联:公正照敷冤者释而屈者伸一统冥阳之主;威灵响应功可扬而过可抑万方赏罚之尊。
进得正殿里,迎面就见顶盔掼甲、方面凸肚的神像端坐神位,两侧泥塑不见持笔判官,反倒个个顶盔掼甲、手持刀兵。
香奴仰头瞥着灵佑王,说道:“灵佑王在家呢。”
“嗯。”薛钊手掐法诀,抹了自己与香奴的双眼。
睁眼便见眼前一变,殿内灯火通明,正座有一方面凸肚老汉,一手提笔,一手端着酒盏,皱眉沉思,神色不耐。
俄尔毛笔摔落,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老汉骂道:“写个甚地烂怂公文,额活着都没写过,死了凭甚地要写?”忽而瞥见薛钊与香奴,老汉一惊:“咦?这是谁家的小娃娃,生得怪好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