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银落于手中,那泼皮掂量掂量,笑嘻嘻拱手道:“那三娘子忙着,额们下月再来收这洒扫银子。”
几名泼皮招摇过市,恨得刘三娘连啐了两口。
香奴吃着点心,一双大眼睛来回瞟着。薛钊便问道:“三娘子,那几人——”
“花太保。”
“花太保?”
她便蹙着眉头道:“这长安东城都得听万太岁的,万太岁手下又有十三太保,这花太保就负责收取东郭洒扫银子。”
顿了顿,又道:“说是洒扫,不过雇了几个老儿胡乱比划两下,到底还是要自己洒扫。”
明白了,这不就是变相的保护费吗?
薛钊便试探着问:“那万太岁也算长安城里的奢遮人物了。”
“甚地奢遮?十几年前还是街面上的泼皮,靠着亲妹妹给王府当奶嬷嬷,这才发迹起来。不过钊哥儿还是莫要招惹,那万太岁心狠手辣,这些年死在其手中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薛钊便笑着道:“我又不是泼皮,哪里会招惹万太岁?”
“咯咯咯,说的也是。”
那花太保兜转一圈,小半个时辰转回来,经过茶肆前到得米店门口,笑嘻嘻嚷道:“小嫂子,额家哥哥有请,小嫂子随额走一趟吧?”
须臾光景,一袭翠绿自米铺款款行来。出来的却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子,模样还算嫽俏,只是举手投足颇有些烟视媚行。
出得门来,那女子便嗔道:“也不早些说,还好奴家下晌梳妆打扮过。轿子呢?”
花太保嬉笑道:“额来得匆忙,忘了叫。劳烦小嫂子走几步,那长安门前就有轿子。”
“啐,那要走多久?奴家脚该酸了。”
花太保凑过去道:“那要不额来背小嫂子?”
“一边去,浑身臭汗!”
嬉闹中,几个泼皮簇拥着那女子逐渐走远。
刘三娘瞥了一眼,便低声道:“徐啬啚的二女,叫逢春。也是个不要脸的,十四就跟了万太岁,额瞧着这几日又跟花太保打得火热,说不定私下里滚了野地……”
薛钊奇道:“徐家人不管?”
此时女子重名节,若名声坏了,此生别想嫁好人家。
那刘三娘便道:“徐啬啚婆姨死的早,他先前不过是卖针头线脑的货郎,若不是靠着逢春搭上了万太岁,你道他如何置办了这间米铺?”
原来如此。
刘三娘又道:“好在徐家大女银玉是个好的,就是被她大跟她妹拖累咧,十八咧还不曾许人家。”
香奴喝光了杯中茶,看着面前剩下的几样点心,都是她不爱吃的,便道:“三娘子,劳烦打包带走。”
“吃好了?”薛钊问。
香奴拍了拍肚皮:“要留着肚子吃晚饭,巧娘说晚上做甑糕。”
点算过银钱,二人并肩而行入得太平巷。到了家门口,小女娘提着油纸包蹦蹦跳跳去逗弄巧娘、珍娘,薛钊则信步继续北行。
还不曾出巷子,遥遥便见街面上满满当当、挤挤擦擦,到处都是人。若非有长安县的衙役维持秩序,只怕便要挤出人命来。
薛钊咋舌不已,出得巷子却寸步难行。
“劳驾,还请让一让。”
那汉子回头瞥了眼,道:“后头排着去!”
“我不领粮。”
汉子撇嘴:“都这么说,谁知真假?”
临近又一妇人道:“那不领粮食,上香也得排队啊。”
薛钊叹息一声,远眺张望,但见东起罔极寺,西至文昌宫,街面上挤得全是百姓。
那道路两旁的衙役烦躁至极,稍有不对便会挥舞水火棍四下抽打。
这样下去不行啊。
心中思忖着,薛钊原路返回,兜了个大圈,自北面兜到八仙庵,进得东面的药王庙,眼见四下无人,这才纵身跳过墙头,落在了灵佑王庙里。
避过上香还愿的百姓,薛钊悄然入得偏殿,还不等其落座,便见身前黑烟升腾,须臾便化作了灵佑王乌世良。
薛钊笑着拱手:“灵佑王香火鼎盛,可喜可贺。”
那乌大将军却苦着脸道:“薛道长莫闹,额现在头疼的很。昨晚额把全部人手撒出去,这才散了三千石粮食,那二百八十万石,得散到甚地时候?还请薛道长宽限些时日,那宝图额如今真的还不了。”
“灵佑王莫急,我这不是来给灵佑王出主意了吗?”
灵佑王眨眨眼,顿时大喜,上前殷勤扯着薛钊落座,嚷道:“来人,快给薛道长上茶,上好茶!”
嚷罢笑眯眯道:“额这茶可不一般,乃是景福山的灵茶,额就得了一两,一直莫舍得喝。薛道长一会带走给弟妹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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