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见过有人傲气得这么理所当然的。
傲气?
不。
他颓然一笑。她分明是目下无尘,慵懒无聊罢了。
老院长见他这样,于心不忍,却到底还是要忠人所托:“我年轻的时候得罪了权贵,被人发配到最偏远的地方支教。这一支教就是二十年,如果不是你的父亲,如今我估计还是呆在西北,连家都回不得。”想到当初的困境交加,任已经闯过无数风雨的老人也忍不住满脸风霜,当年,他的妻子刚产下儿子,孩子正嗷嗷待哺,他却被人发配到西北苦寒之地,便是多年有了零星积蓄,家里都不够补贴的。更别说,老人生病,需要旁人在身边伺候,他每每想到家中困难,都恨不得自己连夜跑回北京。
“你进这所大学的时候,虽然大家都不同意你离开南京,我却知道你父亲是很高兴的。他常常私下和我说,有你这样的儿子,他此生足矣。”谁家的父母看到他这样的出众才能,会不向往呢。便是离开南京,他依旧将事业在英国发展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并非靠着詹司令的关系,而是直接运用他的商业才能,这才是最关键也最让人自豪的。
“冷云溪在入学之前,我听说一直成绩平平。后来拿到那中大赛的特等奖,才会引来许多人的注目,就是连张老那样的泰斗也破例收了她当闭门弟子。可你一开始就是冲着冷家才和她扯上关系,温蓝,背离本心自然让人绝望,可你在最初的最初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什么现在还要这样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
这四个字像是铁锭一样钉在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将他砸得鲜血淋漓。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阳光,仿佛一切明媚都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为什么这样温暖的日光下,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通过院长的关系安排冷云溪和他一起去香港做交换生,搭上张博出席国际论坛的顺风车和她一起出国,甚至就连王纲当初被人埋伏他突然出现,这一切的一切,其实早在他脑子里演变了千遍万次,明明丝毫不会出现纰漏,他却没有在看见她那双空灵的眼睛时,忍不住出神。
她曾经笑着问她:“为什么,我觉得你和老院长之间很熟?”
那一刻,他心跳快得超乎想象,下意识地害怕她知道这掩藏在一切“命运安排”下的丑陋。
或许,早在他不愿意承认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原本的轨迹。
他早就失去了控制,只是,始终没有发现。直到他们一起出国交流从哈佛回来,还傻傻的以为,时机终于到了。
他闭上眼,想起那晚柔和的星光。
他坐在她的卧室里,看着她那隔着浴室门,模模糊糊映出来的身影,几乎想要夺门而入。
那些“证据”,他忽然轻笑。
当晚,那些被他做过手脚的资料,被整齐的放在拐角,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所有人都为她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而欢欣鼓舞。
从第一面到那晚,他们认识恰好两年。
他以为自己会高兴得发疯,却原来,空洞得发疯。
冷家被查封的那一天,他几乎怀疑冷云溪会第一时间来找他帮忙。
但他错了,从那一刻,他就彻底输了。
那个女人,那个聪明到冷酷的女人,只用一句话就将他打到地狱。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一见钟情?詹温蓝,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天生凉薄!”
望着他恍惚的神情,老院长摇头,重重地在他背后拍了一记。
“你父亲已经接到升职的调令,下周就要到北京了。到时,看到你这个样子,让他怎么办?”一切都已经如他们当初的打算一样顺风顺水,此刻反悔,已然不再可能。
他却望着老院长的脸,惨然一笑。“我只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就算她恨他,老天爷,求你,至少让她还活着!
那晚河水瞬间将她淹没,也将他的心彻底淹死了……
从那一刻起,他已是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