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盯着早已颊生潮红的小默,又特意看了看小默穿着的方头木屐。彼时屐履男女形制有别,男屐为方头,女屐为圆头。
“教你倒是可以,不过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什么总是失口把自己说成女子?”
小默心中暗笑:你真坦荡憨直!如今大晋礼制宽松,甚至可以说是混乱。男子涂粉,女子男装。岂不知很多女子都跟男子一样穿着方头木屐。哪能以鞋辨男女呢!
“这个嘛,”小默不自然地咳了声,“我以前也跟你说过,因为我从小就比较活泼好动,整天淘气,所以我父母就希望我安静一些,给我起了个柔一些的名字,给我穿女孩的衣服,把我当女孩养,我在家里做了二十年的女孩,只是近年,在外游玩的时候,为了安全、方便起见,才做回了男人,所以,我在某些时候,一时口误,还会说自己是女孩。”
“你长得也确实不怎么像男人。”
“那当然了,做了二十年的女孩,举手投足间,都有女孩的气质了。”
“你们羌人都是这样的相貌装扮吗?你到底有什么故事,也跟我说说。”
“我们羌人跟你们华人长相差不多。论种族,在你们所称的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几个胡族中,羌人跟中原人的血统较之其他族是最近的。在上古时期,华人的祖先和羌人的祖先之间的渊源颇深。大禹曾经封舜的少子在羌地,羌人就尊舜的少子为酋,由于舜号‘有虞’,所以,羌人自称有虞氏之后。后来,由于羌人不断迁徙,而和当地土著不断融合,分为很多不同的部落,才与中原人渐行渐远,生活习俗、服饰语言也与华人有了较大差异。”
“你说过,你的父亲姓华,你的大名应该叫‘华小默’才对,可你怎么叫‘姜小默’?”
“因为我母亲姓姜啊,上古姜、羌不分,都带‘羊’字,而且炎帝也姓姜,羌人以姜姓为荣。”
“羌人是以母系传承的吗?为什么你随母姓,而不随父姓?”
“也不尽然,羌人先祖确实曾经以父名母姓为号,但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我的父亲并不是羌人,而是半个华人。我自小在羌地长大,我当然要随母姓了。”
“华人?”舒晏不解。
“嗯,我的父亲只能算作半个华人。我的祖父才是真正的华人。”
“什么真正的华人、半个华人?越发糊涂了。”
“你当然糊涂了,这就是我长相异于常人的原因。”小默笑道,“你听说过古丝路吧?前汉时,汉武帝派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本意是联合西域诸国一起夹击匈奴,不料政治目的没达成,却无意中打开了一条贸易之路。此后,各国商人们沿着这条古丝路,互通有无,将汉人的丝绸、茶等物品运往西域各国,西域各国将他们的马匹、珠宝、胡果蔬菜等贩来中原,贸易相当繁荣。我的祖父就是这些商人中的一个,他的驼队从长安买办丝绸,运到西域,然后再从西域买办货物运回长安,最远还到过波斯呢。本来,生意场上形势一片大好,我祖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而且还跟大宛当地的一位富商之女订了婚约。可是谁料,政治风云突起,西域各国大都发生了战乱,眼看着这条好不容易才打通的充满繁荣的古丝路就要断了,我祖父知道,如果等丝路断了再想回国那可就难了,所以他就把未出手的货物都送给了他还没成亲的岳父,说明要回国的意图,并且提出解除婚约,那位富商同意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的女儿嫁到大汉,一旦古丝路断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女儿了。我的祖父得到允诺,立即简单地收拾了行装,快马轻骑,准备离开大宛,还没跑出多远,就见路旁站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见我祖父的马来,就拦在路中,我祖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只有一面之识的未婚妻。那女子盯着我的祖父良久,我祖父知道,自己想要回家,想必这是来阻止他的,而他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女子,虽然他们从未说过话。正在不知所措,却见那女子突然转至马侧,拉住我祖父的手,脚踩马镫,翻身上了马,我祖父这才意识到,她是要跟自己走——不对,说是私奔应该更贴切。因为她身边没带任何包裹,显然是背着父母私自跑出来的。那女子从后搂住我祖父,我祖父心生感动,也顾不得什么礼教不礼教的了,用力一拍马屁股,绝尘而去。那位女子就是我的祖母。”
“你的祖父忠于大汉,你的祖母忠于爱情,这固然可敬,可是你说你的祖父是长安人,而你们羌地离丝路尚远,他们为什么没回到长安,而是到的你们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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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急,听我说嘛。他们两个人一路东行,历尽艰辛,眼看着就要到了大汉边界了,可是谁想,大汉也已经变了天,诸侯混战,乱兵到处劫掠,按原丝路返回已是不可能了,所以他们就转道向南,打算迂回到长安。当他们走到我们羌人地盘的时候,被当地部落劫掠,幸亏我外公遇见,我外公是我们部落的酋长,他将我祖父母带到了我们部落。过了些时,就有了我父亲,我父亲聪明伶俐,相貌俊秀,自小就很讨我外公喜欢,所以我外公就将小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许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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