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光金州钢铁厂不给你订单,整个金州,甚至整个大东华的地面上,都不会有哪家官面企业敢和你做生意!
严重一些,可喜兄弟在军中的前途也要受影响!
是你自己把路走窄了,不给人家活路……我是真的帮不了你!”
“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尚学礼彻底慌了,他这一阵子已经花钱请教东华学堂出来的状师了,知道工厂东家触犯劳工法,理论上会有这样的严重后果,但他以为还可以花钱找关系就能摆平,现在听到孔有德这个已经成为东华“自己人”的晚辈都这么说,心里终于慌了、乱了!
别的他不怕,但是儿子的前途受影响,他不能接受!
一想到儿子回家怨恨自己干的蠢事,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孔贤侄!真没有办法了吗?我厂子不要了,也不想你可喜弟受影响啊!他马上就要进军队正式当官了……这是剜我的心啊!”
尚学礼老泪纵横,无比痛恨自己当初为了一点小钱干的蠢事。
不就是一点银子吗?和儿子的前途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全完了…….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孔有德也叹了口气,有些于心不忍,但这件事他真的帮不上忙!
且不说他总觉得钢铁厂的厂长夏兴好像对自己有偏见,就按照尚学礼这件事而言,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可以回旋的余地了。
因为东华人不仅治军极严,治理百姓同样完全按照法律做事,犯法就是犯法,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而且东华人并不依靠士绅治国,官吏不分家,官府直接能把官吏派到乡镇甚至村屯,县太爷也不是收粮审案一把抓,而是搞什么行政和司法分离,县令只管着巡警税局等几个机构,审案判案有专门的大厅,县令无权干涉。
另外,只要给大东华每年缴纳10元税款,就有资格去投票或者直接参选公局议员,成为议员不仅有司法豁免权,还有权到金州的总公局那里向管委会请愿,这更进一步让官吏们不敢肆意妄为。
在孔有德看来,这套办法虽然和大明完全不同,但却能把整个国家的每个人都捏成一团,并且良好地运转,无疑是胜过大明的。
唯一的不足,就是像尚学礼这类有钱人如果为富不仁且明白法律,恐怕法律也很难惩处他,甚至这种商人还有可能把持公局,对抗.官府……所以制定严格的劳工法限制这类工厂主,是非常正确的。
尚学礼,其实多半也是撞到了管委会莫副督整顿企业的枪口上。
唉!
孔有德扶着已经快崩溃的尚学礼,坐到路边的一排木墩椅上,想起自己两年前刚刚从军时对方的照顾,刚想安慰他几句,就见两个披着灰色斗篷的年轻盘古道人从钢铁厂门口走过,手里还提着做法事用的铃铛,不禁心里一动。
这两个盘古道人,想来应该是去给哪家出意外死了工人的工厂超度净化的,现在工厂里入了这盘古道的工人,也越来多了啊……
等等!
孔有德看着低头伤神的尚学礼,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
“……尚大叔!其实,你的事,也不是完全没有解!”
尚学礼闻言,连忙用衣袖一抹眼眶,抬起头惊喜道:“……贤侄!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你就说吧!
无论如何,哪怕不要厂子,我只求你可喜弟不受影响!”
孔有德点点头,一指远处那两个身披斗篷的身影,解释道:“……尚叔,用不着你倾家荡产,但是一些破费是免不了的,你知道那两位是什么人吗?”
尚学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道:“知道,知道,东华人信的盘古道嘛!听说很灵的,都能把人送上天了!”
说完,他又迟疑地看向孔有德,“贤侄,你的意思是……让我入了那盘古道?”
“没错!”孔主任笑着指了指尚学礼身上的玄色员外服,“……尚叔你不觉得身上的这身衣服有些格格不入吗?
尚叔,我问你,自从你办了绣花针厂,可曾受过金州企业家协会或者钢铁企业联合会的邀请,参加酒会之类的交际活动?”
尚学礼顿了顿,颔首道:“这个,自是有的,不过你尚叔我不太习惯东华人的自助酒宴,因此都没有待太久……我一般都与那几位军中弟兄喝酒。”
孔有德又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参加自助酒宴时,所见之人的穿着吗?
有几位工厂东主像你这样,还在做大明打扮的?”
“这……似乎很少。”尚学礼皱眉地想了想,摇头道。
“……我明白了!”
孔有德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对方,认真地道:
尚叔!你如今身处东华人的地盘,做着东华人的生意,甚至可喜兄弟还马上要做东华的军官,你居然还是一副大明臣民的做派!
你是想干什么?
在东华这里赚够了钱,再回大明买几垧地娶几房小妾吗?
怪不得你出事以后没人为你说话!怪不得夏厂长说你是反面典型!
我敢肯定,就算没有刘老四出告,尚叔你早晚也要出事!
你这分明身在东营心在明啊!!”
“……啊?这!!这这!我冤枉啊!!!”
尚学礼被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强烈的后怕,让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以往的经历也飞快地在他脑海闪过……意识到问题所在之后,他终于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回了木墩上,喃喃道:
“……难怪那些金州的官绅与我总有些隔膜,难怪银行贷款莪总比别人到的慢……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