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屋子里。
阴冷而潮湿,满地的珍珠发出刺目的光芒。
石安一个人坐在地上,一如往常一般,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珍珠。
背后的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一双白色的圆头靴子立于门外。
“你终于找来了,我等你很久了。”石安没有回头,唇角淡淡的笑着。
站在门外的人正是江祭臣,他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朝着石安走来,最终立于石安的对面,俯视着他。
“我来了。”江祭臣轻声说道。
石安仍然没有抬头,他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的手指轻轻得张开一些,一颗两颗的珍珠叮叮当当得从手心滚落。
“当我知道,我的亲生父母竟然不是十年前就死去的,而是仍然活在长安城的时候,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那不是激动,不是感恩,不是欢喜,而是......恐惧。”
石安说着话,才默默地抬眼看向江祭臣。
江祭臣与石安对视着,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我懂。”
石安笑了,摇头:“你不懂。”
江祭臣收回视线,转身,与石安坐在一处,并排席地而坐,他修长的双手搭在膝盖上,仰头看着窗外的阳光。
“石安,你看,窗外的阳光那么好,你为什么总是要躲在这样阴暗而潮湿的地方?”
石安抿着嘴,手中的珍珠已经全部散落。
江祭臣回头,看着石安:“石安,章先生临死前,让我放过你,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其实还是你。”
“是吗?”石安抬起满是脏污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他们若是真的在乎我的话,就不会将我送给别人养,就不会让我经历那些失去家人的悲痛,就不会让我一个人在长安城内流离失所,江祭臣,我明明父母双全,可是,他们却不愿意认我。”
江祭臣轻轻拍了拍石安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这让时间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的石安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为了寻找被抓走的养母,孤身一人来到王家的地下甬道。
那时候,在他眼中,江祭臣的出现就像是自带光环的救世神仙,他以为,在江祭臣的帮助下,他可以找到养母,但没想到,最终被救下的有那么多人,却唯独没有养母。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在寻找着养母,但终究,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家中的弟弟妹妹和养父相继死去。
而这些,现在在江祭臣的记忆中,都是不存在的。
因为从那以后,他便听说,江祭臣被吏部尚书府收养。
他苦笑,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一样的,运气是不一样的,即使他们曾经有过相互之间的合作,有过在同一个时间与空间下的配合,但终归,会发展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存在吧。
有很多次,石安都会偷偷地躲在司家宅子的门口,等待着江祭臣的出现。
他以为,江祭臣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会想起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经历,或许,可以帮助他,给他一些生路。
但是他错了。
那次,他明明等到了江祭臣,江祭臣也明明看到了他,可是,那眼神却是冷漠的,陌生的,不相识的。
石安失望得难过。
是不是在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什么人能记得他?
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去司家门口等过江祭臣。
因为他怕,怕江祭臣将自己视为累赘,怕自己的出现会给江祭臣带来过去的困扰。
于是,他选择远离。
直到两年前,他遇见了鲛人。
她说,她叫阿沐,因为她喜欢的人名字里有一个沐字。
石安很喜欢听她说话,她的声音很好听,笑容也很好看。
石安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人,就算阿沐并不是人类,但是对石安来说,都是没关系的。
他太孤独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阿沐之所以来到长安城,想要寻找的人,原来竟也是江祭臣。
从那以后,他心中对江祭臣充满了怨恨与嫉妒,他不想让江祭臣与阿沐相见,他想要一直帮助阿沐在粉巷经营那个小小的脂粉店,哪怕连那脂粉店的存在,都不过是因为江祭臣而存在。
他可以假装不知道,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有些事真的不是他所能左右的,当他在粉巷见到了那个与江祭臣张的一模一样的人。
他知道,那不是江祭臣,从他第一眼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人不是江祭臣。
他明白,他与阿沐之间的轻松日子,要到头了。
隔天,他便听说了昆明池女尸的案子。
那天夜里,他站在阿沐房间的门口,站了许久,他想要问阿沐,那件事是不是她做的。
可是他终究是不敢啊。
他算什么?在阿沐的面前,他一文不值,什么都不是。
阿沐的心中都是仇恨,可是,他多么想要阿沐高兴啊。
昆明池女尸案的出现,彻底开启了阿沐与江祭臣之间的联系,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整件事的发展。
可是,他却发现,在他默默关注这件事的同时,他的背后,一直悄悄地跟着另一个男人,那个人,即使大理寺的仵作,章安达。
起初,他以为章安达跟着自己是因为自己与阿沐常在一处,这个章安达发现了尸体可能与鲛人有关。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这个章安达跟着自己,其实与阿沐无关,但确实与案子有关。
章安达以为,石安是这个案子的幕后主使,但是章安达却并不是想要将石安抓捕归案,从而领赏的。
章安达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石安。
石安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诧异过。
于是,他便寻了个机会,反向跟踪章安达,结果被章安达发现。
石安令章安达离自己远一点,甚至威胁他,呵斥他,甚至用匕首逼迫他。
可是,章安达总是默默地注视着他,他的眼神那么复杂,似乎有太多的话没有说出来,那神色,比石安平日看向阿沐时候的情感更加浓厚。
石安心中有些一些令自己觉得恐惧的怀疑,但是他以为,那不过是他对亲人的渴望。
他记得,那天,他划伤了章安达的胳膊,逃离现场。
当他回头看向章安达的时候,却见章安达始终默默地注视着他,没有丝毫怨念。
try{ggauto();} catch(ex){}
后来他听说,章安达胳膊上的那个伤口,甚至成为了江祭臣他们怀疑章安达才是真凶的契机之一。
石安以为,自己终于要暴露了。
当付凌天出现在家里的时候,石安以为,付凌天是来寻找自己,要抓他回大理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