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在这个年代,以阶级斗争为纲领,连家里有几件家具都是地主,都要拉出去批斗游街,更何况是跟资本家有牵扯。
如果她被牵连,那她的父母哥哥是不是也会被牵连?
住牛棚,游街,下跪,泼粪水,被殴打。。。
想到这些,她一下子懵了,无法思考,也做不了任何决定。
半晌之后,她才揪着陆之野的衣襟,慢慢说了一个字,“好。”
陆之野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惊讶、害怕、担忧、迷茫,心中的愧疚化作三个字,“对不起。”
“不用,不是你的错。”
宋清清摇头,她现在无法思考,身体和大脑都疲惫不堪,挣脱开陆之野的怀抱,缩进了被窝躺好,
“我会认真考虑,现在我想休息一会,你出去吧。”
陆之野坐在床边没动,感受着怀抱里的余温,凝视着宋清清,他怕以后没有更多时间看她。
过了一会,也许是目光太过炽热,宋清清长睫颤动,无法入眠,只好下意识转过身重新调整姿势,背对着他。
陆之野的心却好像被撕了一个口子,他紧了紧膝上的拳头,艰难的挪动脚步,隐忍着应了一个字,“好。”
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
陆之野没有离开,而是背靠着贴在门上,只想离她近一点,也许,以后就没有资格了。
就这样,屋内的人辗转反侧,屋外的人一夜无眠。
接近黎明时分,宋清清迷迷糊糊睡着了,呼吸慢慢均衡,陆之野轻轻推开门,就着朦胧的曙光,看了看她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有一点湿润,眼底有浅浅的乌青,眉头微微蹙起,
他伸出手指,轻抚额间,试了几次还是一样,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再次溢出水汽,不应该这样的,她是娇宠的小公主,应该开开心心的生活。
薄唇慢慢靠近,印在眉心,再缓缓分开,
这次,终于舒展,床上的人呼吸绵长。
他悄悄离开。
宋清清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
第一次,她觉得这屋子很寂静,好似听不到任何声响。
床头照旧放着一杯水,和一张纸条。
“清清,我赶六点的火车,就不等你醒来道别了。厨房里做好了早餐,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我办完事就回来。---陆之野”
宋清清一遍又一遍,读上面的字,一颗泪珠终于落下来。
陆之野你这个混蛋,连称呼都变了!
她立马起床,把昨天收拾得差不多的行李装好,带着介绍信直奔火车站。
临时买票,去北城的火车只剩下硬座,她咬牙,没得选,只能买。
一上车,人满为患,天气炎热,车厢内混合着各种气味,令人作呕。
万幸,座位靠窗,她把行李放好之后,就把脑袋靠在窗边,火车开动之后,凉风袭来,才终于觉得活过来了。
长时间坐硬座,全身酸痛,口渴了也不敢多喝水,怕要穿过层层人海去厕所,困了也不敢睡,怕有坏人偷东西。
每遇到一个难关,每多熬一秒钟,
宋清清心里就多默念一遍,陆之野,你个混蛋,你害我受的苦,日后要翻倍从你那里找补回来!!!
四十几个小时的煎熬之后,又累又困又臭的宋清清,终于看到了北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