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沈冰音又不是一个喜欢深究细节的人,在善于观察这点来说,她有一个原则就是绝不洗垢索瘢,对于细节的观察只会在不耽搁行动的情况下进行;换尼尔言之,沈冰音真的是一位极度追求效率的领导,不喜欢绕弯路,不喜欢开玩笑,思维又比常人更跳跃,就算是身边的人也难明解她的真意。
公馆三层,沈冰音在站着拿出钥匙的间隙,扭头顺着走廊上地毯的豁口一路数过去,可明明说是T字型,此时却发现从左手尽头的房间看不到右手一边的房间,似乎是在楼道中央的位置被拧转了一个微妙的角度,最远只能勉强看到电梯的地方的那两个服务生。她们低声交谈的时候似乎也在偷眼打量这边。
沈冰音皱了眉,这次她停下手上动作,刻意去观察房间结构。
在整个层数的左半边的确共有12间房,9号,11号,原本应该是10号房间的豁口所属成了9号房间。通常当12个数字组合排列的时候,比较常用的无非是蛇形排队,顺列排队,以及左右依次类推。这样排除左右依次的情况下,9号所对面的一般就是3或者4,因此想要知道其具体排布的话,看看对面的房间就应该可以——想到这里,沈冰音半扭过身,看向对面房间的门牌,只见12号房对应的是——
300——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突然间耳边传来的声音吓坏了沉思中的沈冰音。
她手中的钥匙牌号发出一声清脆的震声,挂在锁孔里,人倒退了半步,那人草草伸了伸手,似乎打算搀扶她一把,但为时已晚,她的高跟鞋与门框的木板焦触,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面前,说话的是个普普通通的白发老者,自来卷的发丝耷拉在前额,脸上皱纹横竖相间,身穿公馆制服的围裙和裤子,头上还遮盖着半块白头巾,他扭头看沈冰音,面露疑惑,但恭敬地、用略带口音的语调问道:“您……有什么需要吗?因为我看您在这儿愣住半天。”
清洁员?这人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
沈冰音迅速扭头看了一眼两个女服务生的方向,两人已经分开,她暗暗责怪自己走神,同时嘴里回答道:“您好。没什么,我是甘宁魔法公会的人,这两天住这里,请多关照。”
老头低声闭眼道:“欢迎您,您有需要打扫的话可以和那边的服务生说。”
“呃——嗯,好的。”沈冰音声音错位的敷衍道。
这对话罢了,清洁老头低了脑袋,缓慢地扭身离去。沈冰音匆匆整理一下额前的头发,把戒指重新带好,转个身开门进屋。
中午的时候又下起雨来,这是春夏交际的绵绵雨气,但好在室内与室外几乎是隔绝的,只有顶上高处开了半扇通风小窗,下面则是百叶窗帘的设计,与寻常住处不同,这放在当初应该是考虑安全和密闭性才如此加工的。
公馆三楼的屋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水果用品一应俱全,显然早有准备,按照魔法公会的作风,此次也无疑是包下了整个公馆用作会面。沈冰音进屋后不久,有人按时来敲门。她再次拒绝了送餐服务,说想单独待一会,不要来打扰,只收下热咖啡。
这次甘宁魔法公会方面与总部团队的行程初步定下在公馆作陪两天,开会,第三日上午乘车参观魔法学园,后面几天则由对方在甘宁城内的魔法公会总部进行视察工作,毕竟放假的只有学生,学院所属的公职人员在假期也会迁回到总部办公。
眼下时间尚早,沈冰音本想在屋子里休息一下,最近事情太多,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此前由于贝恩事件的影响,这些天她也暗自下了不少功夫。
不过实际上单从魔法公会的角度来讲,杀死贝恩的凶手是谁并不重要,和那个相比,更重要的是此次事件对学园分部的名誉影响,还有贝比塔家族的关系处理上。
这贝比塔原名贝极,其本人在商界与魔法界名声相当不错,性格温润老道,讲义气,有修养。祖上是没落的贵族,后面到了新时期,举家负债累累,不得已由他挑头做了半个战争贩子。
于是在几次铤而走险后其家族再次积累了原始资本,但贝比塔不满足于还账度日,而是在众人尚不能领教魔法之精妙的时候,眼光独到地用这笔钱做了集石买卖,最终陡然而富,后来才有了这个新晋的老贵族故事,家族与其本人也正式更名贝比塔,还了祖上几十年的愿望,本质属于让人眼馋嘴酸的暴发户。
不过就算是暴发户,由于魔法公会的崛起,以及西大陆新皇室的成型,贝比塔家族的能量也同样不可小觑,不仅仅因为贝比塔笑着接受了先前骑在他头上拉屎撒尿的老贵族们抛出的橄榄枝,更加上现在集石买卖被魔法公会专属控制。在吸收了这老土匪的全部集石家当到内部之后,为了更进一步控制散落在民间的魔法交易,魔法公会的做法多少有点皇室招安的意思。
贝比塔虽然库存放空但人脉全在,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没人敢对他有怀璧其罪的指责,哪怕他真的犯了错。可偏偏又在这个时间点上,他的唯一侄子贝恩被公然杀害在魔法学园的厕所里。
如此一来不只是贝比塔本人对贝恩偏爱的问题,他的整个家族也把这当做一个奇异的信号,纷纷把丢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没收的铁枪又拾了起来。
这两个星期内看似大家相安无事,实则暗流涌动,虽然因为有那及时雨贝比塔在上面压着,尚且没有分割成派,但暗自里有几股势力拉帮结伙,拧成绳,虽然不足以做更多事,但其中有不少统领者是老油条,不好收拾。
方厅中央悬挂的钟表显示着1点,长形的窗外,雨声也渐渐狂躁起来,就这样思考着几方势力的结构,还有尼尔、言大牛的事,沈冰音倚靠在床头,合了衣服,迷迷糊糊睡去。
然后她做梦了,梦到自己半夜在公馆里走动,为什么是半夜呢,明明馆内灯火通明,也没有钟表时间,可她就是知道这是半夜,她像是灵魂出体一样,偷偷飘在自己的身后,看着梦里的自己行动——先是兜了个圈子,从三楼的楼梯处走下二楼。然后挨家挨户地敲打房门,可是都没有反应,自己的速度也不快,不像是想要开门躲避追逃,更像是在查找什么似的,敲了之后还会在门前稍等一会儿,不厌其烦地,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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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冰音觉得梦里的自己不是自己,她不能控制自己,就像是被牵了线的提线木偶,不停地运作着,这少有的是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最后敲过四号门之后就停了下来,在那里站了良久,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后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加速,从二楼走廊出发,爬升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可是进了屋之后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失落地坐在床头,叹着气,仿佛是已经累坏了。
就在她正奇怪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放在床上的右手摸到了一片冰凉,这一刻她幽魂入体,这是真的冰凉,不同于梦里的感觉而如此真实,她迅速抽回手来拿到眼前一看,吓得身体一抖,只见那只手上面竟然沾满了鲜血。
她猛然从床上起身,回头看去,只见床板上竟躺着一个被砍断喉咙的女人!
她的的整个头部都因为脖子断掉而向后倒去,还在一直喷着血,整个人也因此不停地抽动着,身在梦中的沈冰音也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决断力,惊慌之下只顾着倒退过去,踉跄着撞倒在身后的衣柜上。
此时再定睛看去,只见那床上的女人竟然自己动了起来,不,那与其说是动,更明显是被拉扯着!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把她提了起来,她一动不动地贴在墙面上,只剩下血液还在不停地喷射出来。
紧接着,随着一声猛烈的炸响,方才还在喷血的女人尸体在下一刻撕裂开来,并迅速燃烧,整个形状随着无声的火焰扭曲,而逐渐地枯萎下去,墙面上也因此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