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醒来的时候竟是洛清在请脉。
“公主思虑过重,肝脾两伤,吃几副药调理调理,应无大碍。”
“有劳洛公子。”云轩遣了婢女随洛清去拿药,自己坐在卿言身旁。
“醒了。”声音依旧温柔如水。
“嗯……”卿言轻吟一声,从贵妃榻上坐起,云轩体贴的给她后腰垫了个软枕。
“思虑过重,言儿,可听到洛公子的诊断?”
卿言点点头。
“自随州南下,你草木皆兵,恨不得将七窍玲珑心生出十窍来,肝脾两伤,今日你已昏睡了四个时辰了。”云轩心疼的轻抚她的小脸,面色憔悴,唇色无血。
“诸事繁琐,我也是无奈。”卿言轻叹。
“称臣一事悬而未决,你是在担心宁远。”云轩一语道破。
“若对秋戎不得不战,你想给宁远最大的保障,即使战败你也不允许宁远有事,对不对?”
“你一路关切匠师,试探皇上,又盯着蓝臻,事必躬亲,你以为这样就能护宁远周全了?”
“言儿,若真起战事,你如此襄助,宁远却还战败了,为全忠义保颜面,他必以身殉国,这个道理难道还要我点破?”
“言儿,你这是对宁远没信心,还是关心则乱?”
“我……”回想先前诸事,卿言自觉的确是草木皆兵了。
“一路前往峪山,你走走停停拖拖拉拉,说是去峪山搬铁,实则是想将南夏戍边的主帅扣在手里,否则,你亲自护送蓝臻入境,又让李慕青来领人,岂不是多此一举?”
“言儿,我说过,即使现在我大齐与南夏边境的守将是钟家人,我也有办法让钟呈毓死守到底,你为何就不让我为你分担,莫不是还不信我?”
“我没有。”卿言急忙否认。
云轩猜透了她的心思不假,可她这么做的缘由却不是不信任他,所以,归结到底还是关心则乱。
“那就把那个蓝臻放回去,让人看着讨厌。”云轩想起卿言宿醉那晚蓝臻的一吻,和他看卿言那情愫浓郁的眼神,若说是假装,云轩真真有一百个不信。
“不行,他喝了我那么多酒,怎么能说放走就放走?”况且,留着他至少可以做个双保险。
“你就不怕他对你动什么歪心思?”云轩本想暗示,可这丫头彼事精明此事笨,所以干脆直接点破。
“不会,”卿言不以为然,“他就是这么个风流调调,嘴欠而已。”
果然,笨的可以,云轩摇了摇头。
“那晚他趁你喝醉轻薄于你,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他怕是要做我大齐的另一个侧驸马了。”
什么?!
“这个该死的登徒子。”卿言愤而一拳打在贵妃榻上,“他真是什么事情都敢做,毁天灭地皆不惧!”
卿言脸上的阴霾渐盛。
云轩不解:“言儿,那晚你吩咐坠儿六坛酒后来找我,难道不是事先预料到的?”
“我倒没想过这个登徒子竟会不顾及我的身份,我只是担心万一喝醉了,你在我身边我有安全感,所以……”卿言声音越来越小,这是知错了。
“安全感?”云轩心头一颤,欢喜油然而生,“言儿这是依赖我了。”
依,依赖?!
“啊,那个,我……”卿言一窘。算了,说多错多,干脆闭嘴。
“言儿不用担心,我让你依赖便是。”云轩笑着向卿言伸开双臂。
“呵呵!”卿言插科打诨,“我想睡会儿,你先出去吧。”
卿言一边说一边把云轩往外推。
“可你刚刚才睡了四个时辰。”云轩抓住她作恶的小手,“不要睡了,我陪你用膳,你已经许久粒米未进了。”
如此温柔的云轩,还真是抵抗不住,卿言点点头。
几碟小菜,一碗清粥,云轩知道卿言素来喜爱清淡的食物,这昏睡之后,怕是没什么胃口了。
“不是说陪我吃吗?”桌上只备了一副碗筷,食物却看起来极清爽,让卿言有了些许食欲。
“对呀,可不是我陪,你吃。”云轩挨着卿言坐下,耍了小字眼逗她,
卿言噗嗤一笑,心情大好。
“云轩,那个登徒子轻薄我的时候你揍他了吗?”卿言尝了一口素三丝。
“揍得不狠。”云轩笑,的确不狠,只是把他掀翻在地。
“你这个夫君真不合格。”卿言也笑。
“下次我一定让他满地找牙。”
“怎会有下次?”卿言瞪着云轩。
“对,哪能有下次啊。”云轩赶紧陪笑,心里对蓝臻更不待见了。
夏日已至,暑气愈来愈重,清晨便可听见蝉鸣,吱吱呀呀的惹得人心烦气躁。
不过,看完宁远送来的那封信,卿言的燥热便舒适了许多。
“言儿,这下你可以放心了,随州打造的新兵器已送至军营,宁家军三万先锋军已悉数装备妥当。”云轩手里捏着信笺,十分兴奋。
“可是峪山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云轩的信笺还是没能尽除卿言的担心。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峪山定是一切如常。”云轩安慰她,说得却也是事实。
既然如此,继续呆在樊城也无甚意义。
“那不如明日就出发吧。”卿言眉头终是舒展了些。
翌日,卿言一行人在宋文博宋大人的依依不舍下离开了,不过宋大人却是极其高兴的,因为,长公主殿下终于很隐晦的透露,要让他出任随州知州。
樊城离峪山还有二百多里,卿言遇到驿站便停下休息,不疾不徐的压着行进的速度,仍是存着这两个心思:一是惦记着秋戎的动态,二是扣着那两个可能会给宁远制造麻烦的人,因着之前已与蓝臻谈妥了条件,所以此举不过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坠儿,酸梅汤不够冰。”卿言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公主,昨日我去给您拿药的时候,洛公子说您最好不要喝冰饮,膳食也要温和些,否则过两日会腹痛更甚。”坠儿又将酸梅汤推到卿言面前,一副你现在这个小身板,冰镇什么的都禁不住,还是好生养着吧。
“为何过两日我会腹痛更甚?”莫不是洛清还发现了她的什么隐疾?卿言皱眉。
“您忘了,过两日您就来,那个……”坠儿红着脸,象征性的在自己肚子上比划着揉了揉。
“啥?”卿言一脸懵,“他怎么会知道?”
坠儿无辜的耷拉眼角: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卿言一拍脑袋反应过来:蝶花公子洛清是仙医的首徒,经他一把脉,自然什么全都知道了。
这个洛清倒是医者父母心。
“言儿,且忍过几日便好。”不知什么时候云轩已站在她身后,手里的折扇轻轻给她送来了些许凉意。
什么?他也知道,这脸真是丢到家了。
“坠儿,继续上路。”卿言红着脸上了马车。
从樊城到峪山,虽然途中再没有像樊城这样的富庶之地,但也不乏几座丰腴的小镇,比如下一站的沅塘。
沅塘这个小镇和它名称的由来都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沅江的一次改道。当时正值前朝末年,大厦将倾时期,通常都是人祸伴随着天灾,据史料记载,当年南部地区下个整整一个月的暴雨,处处瘟疫横行惨不忍睹,沅江也因此而决堤,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河硬是生生往西跑了几十里,才在麓峰山脉脚下停住,再沿山脉向东南而去,最终又回到原有河道,这一大圈子兜下来,便让原本较直的一条沅江转了一个大弯,弯内像个大水塘,故而得名。
如今的沅塘已不再是当年的衰颓之像,潺潺流水小桥人家,百姓们安居乐业各得其所,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人不觉都心安了几分。
沅塘的父母官董学礼是个典型的儒生,迂腐、博学、尊礼,虽博学有才,却迂腐陈旧,是以多年经营也未得提升。不过,董大人生性谦安,守着这一方百姓,倒也其乐融融。
此时,董大人正率众在城门外恭迎长公主车驾。
“参见长公主殿下。”
“诸位大人请起。”卿言抬手虚扶,众人起身分列两侧,董大人则在长公主一侧随行,引着一行人前往下榻的院落。
按照沅塘的建制,自然不会有行宫驿馆之类,能有一处干净的宅院已是十分不错了,卿言也不挑剔,在董大人惶恐又拘谨的告罪声中住下了。
不过,谁又能告诉我,为啥这个蓝臻非得住在我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