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动没有变化,就像是平时佐伊沉默着不接他话那般。
于是格雷挠挠头继续猜想:“所以,你不开心……总不能只是因为我玩水弄脏了衣裤?”
——肯定。
“什么嘛。”格雷悻悻道,“那有什么关系。佐伊不是有一种可以清洗衣物的咒语吗?就像往常一样,念一句咒语——然后再怎么脏怎么破的衣物,都可以在瞬间洁净如新啊。”
涌动突然一下——非常猛烈,像是在转瞬间升起的海啸,又猛烈拍下。
“呃,我说错了什么,反应那么大吗?”格雷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佐伊的反应不是针对他刚才的话,而是想提醒他什么。
这时候,他也一下子灵感触动,扭头望去,
沉重的雨幕背后,广场对面,在连片的长屋的背景中,突兀地出现了几个身影。
格雷隐约记得,他上一刻视线余光扫过那个地方的时候,那里应该还是空空荡荡。但只是一眨眼,那里就站着几个人了——就像是被剪辑掉了逐渐走近的过程。
这种情形……总觉得在哪里发生过?格雷带着既视感朝着那几个身影仔细望去。
看外表,那只是几个容貌普通的村里的农民而已。
一个壮年,一个老人,一个半大孩子。他们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拿着镰刀,提着篮子,像是刚从田地里干完活回来,举止动作全都普普通通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在暴淋下来的大雨,这几个人却全都没有使用任何雨具。
没有伞,没有斗篷,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朝着格雷这边望过来。
雨幕遮挡着视线如纱帘,雨声喧嚣密集地侵扰着耳膜,两者构成了一道浑厚的世界,隔开双方。
——“唰——唰——唰唰”
格雷就这么听着雨水的冲刷声,竭力穿过雨幕的遮挡,仔细观察着对面。
……不,不至于。村人冒雨劳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问题还是在别的地方……对了,是那个啊!
他终于抓到了违和感的来源。
是“眼睛”。
正常人若是被迎面泼水,总会本能地皱起眉头眯起眼睛,防止雨水灌注入眼眶之内。
但这些人站在雨中,一个个面部表情平静,完全没有蹙紧眉头防雨,眼部附近的其他肌肉也没有半点紧绷,仍由雨水不受半点阻拦地淌入眼眶冲刷着眼球,毫无半点痛苦与不适的表示。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面露好奇地看着他。
——就像周围伴随着大风一阵阵泼洒过来的雨水,只是某种虚无影像,并不能实际接触到他们。
“佐伊——”格雷若有所思,轻声唤道,“那些人……是不是很像雨民?我是说,古夫那种。”
涌动没回答。
格雷也没在意。他知道佐伊还在,也能听到他的呼唤。而他本来也不是真的在向她提问。
他只是习惯性地一边思考着,一边自言自语喃喃自语,像是在同自己讨论:“这些人也会像古夫那样吗?就算被砍掉头,只要还在雨里,就可以自己像积木一样拼起来那样?”
“——那是不是很适合叫优琪过来砍个痛快呀……”格雷眯着眼睛盯着那些人,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起来,手指弹动,
佐伊传来代表责备的涌动。
十分明显,而且,意味着她确实一直在他身边,一直在看,一直在听。
于是格雷耸耸肩:“好啦好啦,我不会这么做的。”
雨幕对面的三个人此时也有了动作。
普通的村人,普通的反应——他们似乎真的只是来看外乡人的,看够了,也失去了兴趣,便转身离开了。
壮年扛着锄头走在最前面,老人背着背篓慢慢跟在后面,小孩则如同飞舞的蜜蜂,拿着树枝围绕着仿佛是他爸爸与爷爷的人,跑前跑后。
——如果这一幕不是在暴烈的雨下所发生的,那真的只是普通温馨而寻常的一幕。
格雷想了想,慢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