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陈深心情不好,紧着劝解了几句。
二人在车跟前又开了几句玩笑话,紧着的,空中飘起丝丝绒毛雪。
“嚯!头儿!又下雪了!”
“你赶紧回去吧!”
在扁头的声声催促下,陈深背身进了公寓。
待那汽车发动,鸣笛声落,陈深又只身一人出了公寓门。
他倚在路边,点燃一支烟,风雪似乎又大了些,搅着一股股寒意往骨头里钻。
这场雪不知道又要下多久。
陈深想,不过好在这预示着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很快,真正属于华夏的胜利就要来临。
虽说内战打响,百姓依旧遭殃,但也终究好过在这群蛇鼠之辈手底下讨生活。
陈深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么累。
他很敷衍的、快速的抽完手里那根大重九,刚要往地下扔的时候,一个穿着破落烂衫的小乞丐又凑上前来,痴痴的望着陈深手里那根烟蒂,所求之意显然。
“你要这个?”
陈深晃了晃手中的烟蒂。
小乞丐点了点头,而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
紧着跪到陈深面前,双手摊开举起。
由于天气太冷,衣衫太薄,那瘦弱的身板简直是在冷风暴雪中止不住的打颤。
在这国将不国,饿殍遍野的时代里,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学会看人眼色!
这一幕,叫陈深的心里极不是滋味。
可这到底是大街上,人多眼杂,他始终谨记自己的身份,是极司菲尔路76号的行动处处长,他必须是一个没有好心肠,只一心为自己的蝼蚁!
抬起眼来沉了一口气,陈深将烟蒂熄灭。
随之背过身一转,将其搁置在一旁的信箱上。
“想要?”
“你自己取吧。”
而后,陈深头也不回的进了公寓。
雪更大了些,待公寓里的脚步声消散了。
小乞丐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
他将信箱上的烟蒂拿起,匆匆放进口袋里,跑走不见,没了踪迹。
他殊不知的是,那烟蒂中的烟草里,被塞了两条小黄鱼。
两条小黄鱼足以让他过上一个多月的好日子。
如果省着点花,那就等于三个月不用捡烟头度日了。
那也是陈深能给他的,最恰到好处的关怀。
...
早春多雨,淅淅沥沥的,似席卷天幕的一方轻纱。
陈深身着一袭格子西装坐在车里,依旧是那副油光背头,粉面小生的模样。
听着主驾驶位的扁头哼小曲,他麻木的顺手的把玩着手里那串佛珠。
那是他前几天去猛将堂孤儿院同李小男接头的时候,刘兰芝送给他的。
刘兰芝在孤儿院里生活的不错。
可能是孩子们与生俱来的那股天真气息起了作用。
从她红润的脸庞,精致的衣着上都可以看出,她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可陈深总觉得,刘兰芝还是变了。
她原先总喜欢催促自己的婚事。
只要见到自己和李小男在一起,就是止不住的撮合,哪怕二人现在分开了,她也应该抱着十足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的,乐此不疲的说和着。
说到兴头上,还要顺势用那上海话埋怨陈深几句。
想来,应该是这样的:
“侬说侬呀,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呀,小男多好的女人,你娶了她真是烧一辈子高香都换不来的好福气呀,我真是跟着你头疼死了!”
“侬说说,侬到底要找个什么样子的,那76号那么多女人你挑都挑花眼了哇,你觉得她们比得上小男嘛?依嫂子的经验,她们根本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
而后,见陈深不听,她甚至还会自问自答,实在不管用,就上手打陈深两下。
可这次没有。
她只是云淡风轻的笑过,同二人嘱咐着:
一定要注意身体,一定要常回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