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绮心一紧,垂下眼,匐首道。
“孙女,自然是不愿意沈连成远去越国。”
“但国有国法度,皇爷爷是君,沈连成是臣,君有令,臣必从,这是他的使命,孙女不该阻拦。”
“那十天,不过是考虑到一路上舟车劳顿,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才会让他在东宫养了十天的伤。”
她自然是怪的。
皇爷爷将大哥送去了一个必死之局,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哪怕有这层血缘关系在,要她做出选择,她仍然会选择大哥,而不是皇爷爷。
皇爷爷是君,他的心太大,装着整个天下,亲情,只不过居于小小的一隅。
若非她是晟国唯一的血脉,只怕早在北戎要求和亲时,就将她送去北戎国做和亲公主了。
天家无父子,天家的亲情,比起寻常人家,多了丝权衡,多了丝猜忌。
上位者担心下位者夺权,下位者受制于上位者的压束。
经过这么多事情,百里绮还能完好无损的跪在这里,全因她是晟国唯一的血脉,全因皇爷爷老了,已无力再做晟国的王了。
内忧外患,晟国变天了,晟国,需要新生。
晟帝阖了下眼,“你能这么想,皇爷爷很欣慰。”
几句话的功夫,他额角已满是冷汗,他靠在软垫上,目光穿透虚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顷刻后,空气中缓缓响起晟帝虚弱的声音。
“几位世子,你看着,谁最适合继承大统?”
百里绮猛地抬头,声音有些发干,“皇爷爷现在便要定下了吗,皇爷爷身子骨还硬朗,何须这个时候定下,孙女还想再投身建设几年。”
她这话,半真半假,存了试探之心。
果不然,皇爷爷的下一句话,便是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你想要什么,皇爷爷都知道。”
“你的野心很大,若没有十五年前那场狸猫换太子,或许晟国,当真能培养出一名卓越的女帝。”
“可你回来得太晚了,皇爷爷,已经没有时间护着你成长了。”
百里绮听着这席话,心中无比复杂。
她回宫时以为,皇爷爷会支持她,后来又察觉到,皇爷爷在忌惮她、怀疑她。
几经波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君心难测。
皇爷爷的喜欢是真,猜忌和怀疑是真,如今的真情吐露,也是真。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事件,不同的心境。
“所以皇爷爷已经决定,现在便定下帝婿了吗?”
晟帝阖了阖眼,没回答,但依然是算做回答。
百里绮垂着眼,跪在床下,眸色不明。
“数字算学、数学院、举子历练制……还有你支持沈连娇经营的铺子,皇爷爷都知道,百里氏的子嗣,哪怕是流落民间,也没有成为一个废物,可你回来得太晚了……”
晟帝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会儿说她推行的改制,一会儿又回忆到了几十年前。
最后,晟帝长长叹息一声,“你若是个皇子,皇爷爷,也就不用如此忧心了。”
若为皇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晟国大统,可偏偏是公主,无端给了四王子嗣继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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