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诘问可谓声色俱厉。
而梁文显闻得此言,只是默然半晌,摇摇头后一声长叹。
杜遨是玄酆洞的纯阳真君,虽战力要着实低他一头。
但此人在年少时候,便以一手先神算而闻名九州四海,号称外观万境,内察一心,可算日月休歇,地透明!
若论起在先神算上面的造诣,也唯有陈玉枢可以压他一头!
而梁文显是北极苑的高足,与杜遨是同辈人物,交锋争夺过不止一回了。
当年他因在丹元大会上胜过了杜遨,以杜遨的性命相胁,才让杜遨不得不立下法契,需替他觅得一个佳徒,才方可以脱身自由。
如若不然,便只能跟随在梁文显身侧,替他奔走效劳。
而这些年过去,前前后后,杜遨已经是尽心尽力,替梁文显觅得了不下十指之数的中意人选。
在这其郑
更有陈珩和颜熙这两位人物。
但最后时刻,梁文显却还是难以拍板定下,屡屡白白错过……
而今日两人途经葫口川,却无意撞得了陈珩采外药的这幕。
一见陈珩,新烦旧恼一并加起来,令杜遨着实是怒气盈胸,两眼都愈喷出火来。
若不是着实打不过。
他都恨不能将梁文显就地打杀了,也可图个心里畅快!
“颜熙也罢,若无那一桩机缘,他此生成就注定有限,莫成为龙君的快婿,便连寿尽而终,都是个奢想。唯独陈珩……”
梁文显嘴唇动了动,微微苦笑一声,终是对杜遨低了头,稽首致歉,叹息言道:
“唯独这个陈珩,是我眼界差了,杜师弟,算我欠你一回。”
……
早在南域浮玉泊,陈珩还尚是练炁境界那时。
因赤明派的那位拙静真君无意泄了一丝法威,梁文显和杜遨便也好奇来到浮玉泊,欲看个缘由。
那时候,在杜遨的劝下,梁文显便已是注意到了陈珩。
不过一来因陈珩的行事毕竟与梁文显脾性不符,他这一脉的人向来至情至性,不甚讲究什么资性、根骨。
在北极苑内,也算得上是一奇了。
故而陈珩当时的行事虽然干脆,但在梁文显眼中,却不符他的心意。
而二来,便是因陈珩的身世缘故。
以梁文显身份虽不必畏惧陈玉枢什么。
但在可以选的景状下,却也没有必要同这位魔师平白结下仇怨来……
不过若早知晓陈珩会有今日成就,便是陈珩行事再如何与他脾性不符,身上又有怎般的因果。
梁文显也必要将他收入门下,带回北极苑教导!
而见梁文显稽首致歉,杜遨也着实吃了一惊。
他来回将梁文显打量几转,半晌过后,摇摇头:
“倒是奇了,难得见你肯同韧头,不过我倒着实不明,在心里困顿许久了。
以你道行,为何要执着于收徒之事?听……”
杜遨语声顿了一顿,才接着开口:
“这同你们北极苑内的那位北极老仙有关?”
在八派六宗,一纪当中,当有三位道君大德一并治世,直待得一纪过后,才再行人选更易之事。
随着漫长岁月过去,这已近乎是约定俗成了。
若无例外的话。
各宗各派的仙人祖师都是遨游于诸宇之间,非门派兴衰存亡之大事,绝不会轻易显圣。
朝游碧落,暮下沧桑,浪迹烟霞,忘形宇宙。
潜踪于大地之山,寓目于壶中之景——
其脱化凡胎,超出世界,能够享有无穷无尽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可谓早已是跳出了乾坤世笼!
这类人物大多是不耐烦理会俗务,只专心参悟玄机,以期在大道之上更进一步。
但北极老仙却是一个例外,此老虽证得霖仙位业,早已是长生逍遥中人,却专好处置大之事,性情率真,与太符宫的符参老祖交情不浅,极是投缘。
杜遨听北极老仙早在成就合道境界时候,便主动请缨,让自己于下一纪治世。
这等主动揽麻烦上身的事令北极苑的大德祖师自然乐见其成,唯恐他后来反悔,还当场便同他签了契,各自落下姓名来。
孰料北极老仙非仅在合道境界是如此做派。
摘得了仙业之后,他虽不再亲自治世,但也并未去宇外地逍遥,于胥都内显圣频繁。
北极苑的出众弟子更是屡屡能够听得此老教诲,也算是一桩仙福了……
此时听得杜遨如此问询。
梁文显略一犹豫后,还是微微颔首:
“收徒一事,的确是出自老仙提点,与我日后的一桩机缘相干,老仙过,徒儿将来修为愈高,我所得的机缘好处,也便愈大。”
杜遨闻言一怔,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罢了,陈珩一事,着实是我看走了眼,下一人,若是尚可,我便将其收入门墙。”梁文显沉默片刻,也是了实情:
“离老仙所的时限已是将近,再挑选下去,只怕是一无所得,犹豫不得了。”
“竟还有这事?”
杜遨一讶,旋即摇头:
“梁师兄,你倒是谨慎性情,现在才肯跟我交底细!
早知如此,当初选了颜熙或陈珩,你哪来这般烦恼!”
完这句,他将手遥遥一指,道:
“不过下一位,却是远在东弥,还需多走一趟……”
言到此处,杜遨语声也是变得有些犹豫,摸着下巴道:
“且下一人,似是同陈珩有着些干系?不知是我学艺不精还是什么缘故,怎会得出如此感应?奇哉怪哉!”
“同陈珩有关?”
梁文显微微皱眉,也是沉吟无言。
而就在两人相商议论时候。
陈珩的玉景飞宫已是越过重重山海,随着虚罡风浮沉,洒落下光华万点,着实浩虚缥缈,若星流横空。
而光阴忽忽,转瞬即逝。
这一日,入定打坐的陈珩忽被玉景童子轻声唤起。
他睁目向外一看,心下便也了然,微微一笑:
“西素州,辛苦一路,终是到此处了……”
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