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晴空万里。
逆案结束四天,钦差已经离开蒲州,韩阳镇却人头攒动。
十月初二,校尉核对田产。
十月初三,各县知县、县丞、胥吏回到岗位,立刻开始追查追缴。
这些大老爷们比百姓还热情,对世代做胥吏的人毫不手软,只要经手隐匿过田产,一律下狱,片刻不停,由留守执役押送平阳府流放。
十月初四,县衙开始给百姓办理归田地契。
其实哪有那么多祖产可循,但知县得到过校尉暗示,说来说去,就是按村子人口就近平分。
所以百姓个个满意,天上掉馅饼的事,几千年也遇不到一次。
拿了人家的田,原主又流放了,总得做点什么。
十月初五,附近六县来了三万百姓,聚集到韩阳镇。
审案的土地庙,几个身披道袍之人绕着一块石碑转圈,百姓乌压压跪了一地,安静等着道士做法。
一声无量天尊,黄纸被揭开。
连夜刻的长生牌,中间:大明天官陆氏恩公之位。左侧:顺天府大兴县天明公。右侧:祈公侯万代、福寿双全。
大石牌两侧有两个木质长生牌,正是按察使唐斋山、庶吉士李建泰。
百姓齐齐三叩首,又排队到香炉中上香。
原野里刹那烟雾缭绕,百姓安静等候,直到中间两指粗的三根香掉落香头,突然轰的一声高呼,再次齐齐下跪,起身掏出事先准备的木牌,争先恐后到几名道士面前,请牌位。
有人还用大黄纸请牌位,期待回去刻印石碑建生祠。
道士满头大汗,下笔飞快,请到长生牌的个个眉飞色舞,咱有这东西,以后谁敢抢咱的地。
一个时辰后,大石牌被抬到红木椅中,椅子绑着八根红木,穿红褂子的三十二个小伙子齐吼一声,抬起石碑向东。
这是要送到王官谷,建金身生祠,过几天其他地方都会来请,密密麻麻的百姓跪迎跪送。
以后的十月初五,也许会变成一个地方节日。
韩府后面的小山,李腾芳一直在观看百姓,陆天明走的时候给他念了首诗,告诉他若参与太行商号,必须深刻感受百姓与士绅的关系,感受蒲商必亡的原因。
鲸鸣破苍穹,鲸跃撼天地。
鲸现沧海惊,鲸鸣沧海静。
一鲸落,万物生。
一念山河成,一念百草生。
李腾芳想想几天前如丧考妣的二千人,再看看面前笑脸洋溢的百姓,一时间感慨万千。
三府落罪,牵连四百家,换来的是百万、千万百姓的新生。
蒲商和士绅很富,到底多富没人知道,但他们的终结是新的开始。
从未有过这么多人发自内心的高兴、崇拜一个人,山西以后没有了所谓的宗族庇护,百姓却更加富裕,更能足额缴税。
国富民强,民富国强,其实也很简单。
回头再看看山坡上庞大的陵墓,以及沦为商号资产的蒲商府邸,的确一鲸落,万物生。一念山河成,一念百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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