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萤柔被擒,晴雯回首白了其一眼,又道:“四爷,今儿看了报,上头说那放白鸽的几人抓住了呢。”
“就是实学秋闱考罢那日榜下捉婿的那几个?”
晴雯连连颔首,道:“正是。这些人专骗富家子弟,又是嫁妆丰厚,又是姑娘娇柔的,待成了婚事,不过三五日便卷了财物、人去楼空”
李惟俭这才释然道:“我说的嘛,还不曾放榜,这帮人榜下捉什么婿,敢情是骗子啊。”顿了顿,李惟俭又道:“不对,这帮人好似逮住人就问,也不拘贫富。”
晴雯就道:“这还不简单?若是家贫的,成婚两日,人一跑,转头便有债主拿着借据上门讨要,里外里那放白鸽的都是赚的。”
敢情这年头就有骗婚的了?李惟俭顿时乐不可支。
怀中晴雯身形后靠,忽而腻哼一声,随即水声哗啦,两条小腿搭在浴桶边缘,十指蔻丹瞧着分外可人。
她口中哼哼有声,忽而拨开李惟俭的怪手,转头嗔道:“四爷,昨儿方才来过,可不好连着来呢。”
李惟俭故作纳罕道:“我也没做旁的啊?”
晴雯顿时嗔道:“四爷是痛快手了,弄得我不上不下的……再这般我可不伺候了。”
李惟俭只得松开手,只轻轻将晴雯抱了。过得半晌,李惟俭问道:“你来得早,可曾见过东府的太爷?”
晴雯摇头道:“从未见过,听人说自太奶生下四姑娘过了世,太爷便避居城外,始终不曾回来。”
近来宁国府愈发怪异,早先坤道、和尚往来不断,待秦可卿一病,那坤道与和尚就没了踪迹。恰此时忠义王坏了事……李惟俭总觉这内中有什么牵连,却一时间把握不住。
如今思来想去,那东府的贾敬避居玄真观,神龙见首不见尾,始终不见行迹。外间纷纷扰扰,瞧着好似与贾敬全无干系。可莫要忘了,此人先前可是废太子的侍读,贾家也是因着他才与废太子牵连颇深。
值此之际,贾敬又怎会置身事外?
李惟俭缓缓出神,右手又不自查地覆上了那萤柔,惹得晴雯娇嗔不已自是不提。
城外,玄真观。
叮——
磬声过后,小黄冠捧着拂尘入内,躬身道:“居士,玉树法师来访。”
三清像下,一清癯道人自蒲团上起身,回头朝着小黄冠略略颔首,小黄冠便躬身退下。
过得半晌,小黄冠引得一老僧入内。若李惟俭在此,定会认出这老僧便是那日贾珍送行的和尚。
那清癯道人看着老僧叹了口气,冲着小黄冠道:“你且退下吧。”
“是。”
小黄冠躬身退下。贾敬虽不曾出家、录入道碟,可这玄真观却全靠宁国府供养,因是贾敬在玄真观中自然地位超群。
待大殿内只余下一僧一道,贾敬这才悠悠道:“你又来寻我何事?”
那老僧冷哼一声道:“贾檀越,京师疾风骤雨,如今连义忠老亲王都自尽了,你如何还能独善其身?”
贾敬乜斜玉树老僧一眼,说道:“大势已去,连太子都已作古,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你——”玉树老僧气急,快行两步到得贾敬身前,压低声音道:“义忠老亲王行事不谨,被慎刑司番子寻到了密室,如今那往来密信尽数落于番子手中,贾兄虽不曾留下姓名,可你猜慎刑司会不会比对字迹,将你找寻出来?”
贾敬只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罢,你到底寻我何事?”
玉树老僧沉吟半晌,这才开口道:“太子之子究竟藏在何处?我要见上一面。”
“死了,与你说过的。”
“少来哄骗我,我可不信!”
“的确死了,”贾敬悠然行到桌案旁,点了两盏茶水,自顾自捧了一盏在手心,回思道:“那年腊月,他出去耍顽,回来便高烧不退。我命人寻了京中名医,却束手无策。将将熬到腊月底,到底还是去了。
此乃天意啊。”
玉树老僧板着脸,仔细观量着贾敬面色,一时间竟分不清其说的是真是假。过得好半晌,玉树咧嘴笑道:“不若我去贵府,寻了你孙儿媳妇说说?”
贾敬抬眼瞥了其一眼:“非要如此吗?”
那玉树老僧咄咄逼人,上前两步道:“不见其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见过了又如何?”
“昔年太子对我恩重如山,待我看过太子之子,若有人主之相,老僧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掀翻那乱臣贼子;若并无人主之相,老僧便带他行江湖之远,从此远离是是非非。”
“如今这般隐姓埋名不正好?”
玉树老僧只道:“我,不放心你!”
贾敬盯了玉树老僧半晌,缓缓颔首,道:“知道了。”
不紧不慢起身,手中捧着的茶水忽而朝着老僧泼洒过来。老僧避之不及,顿时被泼了个满头满脸。那茶汤非止热气腾腾,落在脸面上竟烧灼起了白雾。
“啊——”
老僧一声惨叫,顿时翻滚在地。贾敬行将过去,抽出宝剑,对准老僧后心猛的刺下。那老僧又挣扎了须臾,终究没了声息。
过得须臾,两个小黄冠过来查看,贾敬只摆了摆手,那二人便将尸身抬将出去。外间一道霹雳,照亮了昏暗的大殿。三清像下,贾敬面色阴晦,只直勾勾的盯着三清像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