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恹恹的李治也径直坐正了身子,脸上显出几分道不明的神情,武眉头一挑,却不应答,反而望向诸位宰相,“诸卿觉得呢?”
身为天后,她是最后一个拍板决定的人,而不需要参与进前期的讨论,况且这里有洛君薇在,这冲锋陷阵的事情,自然有洛君薇为她去做。
天后问话,诸位宰相互相对视几眼,却是谁也不敢说话。
李治见状有些无奈,从他即位以来,朝堂上就一直都是如此,基本上除了洛氏还有几个人会进言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沉默着,和他父亲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当时他还问过宰相为什么不进言,最后还是英国公李绩,仗着辅政大臣的身份,对他说了实话,“臣子进言不进言,不在于臣子,而在于陛下,陛下不愿意听,甚至进言的臣子上午进言,下午就遭到贬斥,那自然就无人进言了。
先帝的时候,纳谏近乎于圣人,古往今来都没有哪一个君王能够比得上,那个时候,就算是魏征那样触怒先帝,大臣们也不担心会遭到贬斥甚至于斥杀,而现在却不是如此,自然就无人开口。”
从那之后,李治就再也没听过这回事,没人说话就没人说话吧,天天一群人揪着他的缺点说,他还真的顶不住,身为天子,像他父皇那样受虐,那也太委屈自己了。
而现在见到大臣们又不说话,李治偏头望向武,微微叹口气,他对武很是了解,对于大多数臣子来说,沉默其实是不同意,但武这个人,会把沉默当作默认,这种不要脸,让武做事,无往而不利。
现在诸位大臣如果不说话的话,那武的意志就会成为这个问题答案的意志。
而武会怎么做呢?
李治略微想了想,她当然会同意,如果真的有女子入朝为官的话,那这个女子天生就会支持武,毕竟武是个在政坛上,堪称单打独斗的女人,只有洛君薇等少数人围绕在她的身边。
嘶。
一想到这里,李治突然又深深望着洛君薇一眼,自己这位表姐所谋甚大啊,在现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事提上日程,这是想要做什么?
洛君薇说完话后,就静静地等在殿中,见到没人说话,武环视了一周,将目光落在了陈国公洛玄云身上,“陈国公,你认为刚才吏部尚书所言如何啊?”
洛玄云在朝廷上也算是一号比较特殊的人物,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大唐的嫡系,和普通人比起来自然是受重用,但和其他的洛氏子,就差的很远,从来都没有进入过大唐统治核心,即便是外任,也从来没有独自镇守一方,在西域给李孝恭打下手,在漠北给燕王李恪打下手,从这一点上,还不如辽国公洛玄星。
但是在武时期,他从外军调回来入相,他的身上打着武的印记,在政事堂中,他隐隐还在雍国公洛玄凌之上,此时听到武发问,洛玄云毫不犹豫的说道:“回陛下,臣赞同吏部尚书所言,天下有才的女子,如同过江之鲫,现在却都束缚于闺阁之中,实在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譬如臣的姐姐,倘若不是太宗皇帝慧眼识人,现在又哪里有如此详实完备,富有文采的史书呢?
女子天生体弱,远远不如男子,而且有一部分身体方面的劣势,或许不能担任军中的职务,但女子自然有自己的优势,在文字编撰等方面,有天生的敏锐,我洛氏中的典籍,多由洛氏女编撰,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
达官显贵家的女子,实际上却不如农家女子,农家女子尤其是壮劳力,为我大唐的粮食生产等,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前些时日我洛氏听闻在岭南以南,有一种稻种,产量很高,对于种植稻种,女子所能够发挥的作用也很大。
如此种种,实在是良多,天上有日月,地上有二圣,一阴一阳,此乃是天定,这女子绝不是只能窝在家中生儿育女,若是能充分的让女子发挥出作用来,大唐的未来或许更加的辉煌。”
洛玄云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武很是高兴,从这一大段话中,就能听出来,洛玄云是真心的这样认为和同意,这让她觉得很是欣喜,“陈国公所言,有理有据,朕心甚慰啊,诸卿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先前不说是不知道说什么,现在洛玄云说完,那就可以反驳他的话,这样既不落天后的面子,又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刚才陈国公所言,臣有不同的看法,自古以来,所讲究的就是男耕女织,男人体力更好,所以耕田,女子体力比较差,所以织布,而现在陈国公却想要让女子耕田,女子耕田怎么能够比得上男子呢?
难道不是让我大唐陷入缺粮的境地吗?
女子难以承担这样的大任,陈国公所言可谓是大大的不妥啊。”
他表面上在针对洛玄云所言的耕田之事,但实际上却是在否定他前面说的所有,这也算是攻讦的时候常用的做法,那就是从一段话中揪出一小段不妥之处,进而将整段话否定掉,这就是典型的挑刺行为、
在李治和武的面前,而且现在大唐还不至于陷入党争阶段,所以这种攻讦还比较轻微,只不过是略微批评,如果是真正的党争中,那可真是到了断章取义的程度,一句话说不对,就会被人整死。
但洛玄云听罢之后却不慌不忙道:“当然汉末的时候,天下杀的天昏地暗,那是诸国都让女子充军,更不要说种地。
况且,刚才本公就说过,诸位都是出身高门,就算是出身寒门,能站在这里的,也不至于吃不起饭,恐怕是不知道民间如何吧,上层选择妻子的时候,多选择温婉贤淑,身姿窈窕的女子,因为美。
而普通农户选择妻子的时候,却着重于身体强健,概因在农村中,女子一直都是壮劳力,我大唐鼎盛的天下,有女子三分功劳,谁有功劳,谁就该在这朝堂上显名,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这……”
“陈国公所言还是不妥,这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则怨,让女子入了官场,那习气一旦带进来,日后还怎么规范天下,不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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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玄云闻言却顿时朗声笑起来,“公说的可真是对啊,这小人难养,如今天下小人横行,所以才有这许多的艰难之事,只是不知道,这小人又是谁,既然圣人说,女子和小人难养,那想必女子不是小人了,那小人便是我等男子中的人了?
就在这朝廷上,公且说出几个小人的名字,让我等听听,看看这小人有多难养,看看这小人,对天下的大害,有多严重。”
“陈国公说笑了,我大唐众正盈朝,哪里有什么小人呢?”
洛玄凌却淡淡的哦了一声道:“我大唐众正盈朝,那公是说当初被陛下和天后陛下贬斥的长孙无忌等人,不是小人了?
那些因为贪污受贿,以及各种坐法而斩首的官员,不是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