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将军,你又错了,谷铭将军如今已不是神勇大将军了。”又有人不怀好意地开口了。
“是了,是我忘了。”刘将军仿佛握住了什么制胜法宝一般,十分得意,“从昌州大胜到祎州落败,谷铭将军短短两个月便从神勇大将军的高位掉了下来,如此迅速,这可是我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人,你们说是不是啊?”说罢,刘将军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余下几位将军亦开始大笑。文官们皆沉默不语。
气氛陷入了一阵尴尬。
岳疏桐倒是乐得看这些人的热闹,不觉坐得直了些。
只影却突然站起,琴也顾不上拿,转身掩面疾步走出了亭子。
岳疏桐一惊,随即追了出去。
“师姐,你怎么了?”岳疏桐追上只影,拉住她。
只影低头不语。岳疏桐轻轻转过她的肩膀,只见只影已是珠泪涟涟。
岳疏桐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只影如此,自从她第一天来到临穹山,所见到的只影便一直是温暖爱笑的。
这时,殷公子也追了过来,只影连忙别过脸去。
“姑娘,几位将军都是武夫出身,言语行动难免有些鲁莽,冲撞了姑娘,是殷某招待不周,不敢求宽恕,唯望姑娘息怒,莫要伤身。”殷公子忙赔礼道歉,不住地作揖。
岳疏桐看向只影,只见她面上尽是哀愁,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并没有听到殷公子的话。
“无妨,公子切莫太过在意,我们师姐不会同这种人计较。”岳疏桐对殷公子说。
殷公子方才分外紧张的神色褪去了一些。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还请二位在寒舍委屈一晚。方才有人生事,殷某实为愧怍,还望二位不要推辞,能让殷某尽尽心意。”
“师姐,殷公子说的恳切,我们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岳疏桐知道机会来了,顺势对只影道。
只影点了点头,慢慢转过身,向殷公子行礼道谢。
殷公子忙命丫鬟带两人去房中歇下。
穿过一条条小路,两人来到了一处幽静雅致的院子。
“请二位贵客暂在此处歇下,若少什么东西,只管吩咐便是。”丫鬟道。
“有劳了。”只影挤出一个甚是勉强的笑意,声音有点哽咽。
待丫鬟退下后,岳疏桐搀着只影进了屋,扶她在床边坐下。
“师姐,你方才怎么了?”岳疏桐很是担忧。
只影没有立刻回答,她合了合双眼,仿佛在缓解着心中的悲苦。
“齐钊,他去了祎州,就再没回来。”只影沉声道。一瞬间,她的眼中又溢满了泪水。
“齐钊是谁?”岳疏桐问道。这是她第一次从只影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是我爱的人”只影轻轻道。“我与他,相识于宝元二十年。那个时候,我跟随师父去瓷镇访友,在师父的友人家住了一个多月。他当时是那家里的仆役。他会用木头做很多很好玩的玩意儿。一来二去,我们便熟识了,后来,他说他喜欢我,我就答应了。第二年,他跟随朝廷的大军去了昌州,想要挣一份军功,好给姐姐和自己赎身。”只影停了停。
“然后呢?”
“昌州大捷的消息传来,我也没有很高兴,毕竟刀剑无眼,我不知道他是否安好。我当时只想他能够平安。可是一个月之后,人们便纷纷传言,大军在祎州落败,几万人都折了进去,领兵的将军也被重罚。”
只影的语气很平和,可是声音颤抖得厉害,眼泪扑簌簌地掉落,将她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昌州大捷,祎州大败,这两件事岳疏桐都还记得。
西北方的昂国与大周交恶已久,虽然两国有过和亲,却始终未能避免战乱。
昂国人屡屡越入大周边境,烧杀抢掠,朝廷深深为之头疼。朝中却没有一人敢率军讨伐。
唯有一位资历尚浅的武官主动请缨。先帝便派他率军迎敌。
很快,捷报便传回了祁安。那位武官率军不仅击退了昂国的军队,还收复了昌州,周军士气大振。当时段曦向先帝进言,封赏将领及兵卒,以及要乘胜追击,派那位武官前去收复祎州。先帝便下旨封那位将领为神勇大将军,另赐无数奖赏给将士们。
可是还没等朝中的封赏到达军营,在一次昂人的偷袭中,神勇大将军及部下被打得溃不成军,几乎全军覆没。
消息传回祈安,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大周的土地得而复失,先帝也被折了面子。
段泓听闻此事,匆匆入宫,子夜方回。回来便说父皇龙颜大怒,但碍于那位将领家中有人在朝中为官,德高望重,便只是降回了原职,撤回了封赏,解了兵权,命他即刻回朝。
岳疏桐还记得,自己当时为昌州大捷高兴的劲头还没过,便被浇了一盆冷水,又是怒,又是憾。
许是段泓与朝中武官走得不太近的缘故,岳疏桐一直不知道那位将领的名姓。如今才知道,那位建了奇功又遭重创的将军,就是谷铭。
而他当初也是因为谷虚怀,才免遭大罪。
“但我一直都相信,齐钊他还活着。”只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只影终于放开了情绪,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