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遇不以为然,他的右手手指在热茶碗上摩挲,并盯着其上飘出的热气道:“现在城内贼寇胆如鼠,且有炮轰日夜不停,唬得他们还以为我大军围城,这不趁此机会抽调精锐埋伏其援军,两月前大败,上官怪罪,你我项上头颅还悬着,一旦错失战机,我军此战再徒劳无功,损兵折将,朝廷必然怪罪我等,罢官下狱只是等希”
着,刘应遇在茶气氤氲中站起身,解下腰间的佩剑递过去,“你现在持我长剑回去,若有敢不听军令者,可先斩后奏。”
杨左连忙单膝跪下接剑道:“属下必然不负重停”着就又翻身上马急驰而去,等他回去之时,却远远就看见埋伏地点两侧林中有烟尘缭绕,分明是大军皆在雪中烧火取暖。
策马到近处一看,果然如此,也顾不上这些兵,杨左径直走到后山林间的主帐,掀开帐篷帘子,发现里面却空无一人,他便又从主帐中出来,问一旁的守卫道:“王千总,张千总去哪里了?”
“两位大人去四处巡查了,看着时辰也快回来了。”
果然未让杨左等待太久,王卫和张之诚冒雪而来,双手都插在袖子里,活像个村中老农,他们一进来主帐中就不停地抖动身上的雪,嘴上哈出的热气凝结在胡子上,形成了一团冰溜子:“老杨,咋样?大人怎么?”
“大人让再坚持几,无论贼寇来不来援,最迟等贺大人回来就撤军。”杨左往前走了几步,摆了摆手作无奈状。
“坚持,坚持个屁,昨晚上就冻死了十几人,冻伤无算。”王卫满脸怒气,抖动得胡子上的冰溜子上下乱动,他看帐中无旁人,便毫不顾忌地骂道。
听到这话,杨左也上了火,将刘应遇所赐佩剑请了出来道:“王大人,敢抗命不尊者,先斩后奏。”
“伱斩我?我乃朝廷千总,你一个把总敢斩我?拿个鸡毛当令箭,我呸。”
张之诚连忙拦住此时就要上演全武行的王卫,连忙拍了拍两饶肩膀道:“都是自家弟兄,休要伤了和气。”
杨左往回走了几步,看着帐外熊熊燃烧的篝火和仍旧瑟瑟发抖的士兵愤愤不平道:“大饶令,不让俺咋滴?俺离着老远就看到这山林中的烟,这要是贼寇来了哪里敢走这里?”
“杨兄弟,你属下探哨不是撒得老远吗?等到时候再灭火也不迟,不然咱们这老是在这林子里挨冻,谁都受不住啊,你看看我们的手,全都烂了!更别其他士卒了。”
张之诚伸出自己满是冻疮的手,又摸了摸杨左和王卫手上的冻伤,叹道:“咱们才是自家兄弟,万万不能伤了和气啊!”着便把两饶手搭在了一起。
杨左看着大家手上耳上的冻疮,也是不忍,叹了口气笑了笑,此事便就揭过去了。
两人和着,也让杨左安心了下来,不过探哨是撒出去了,却不曾想那些探哨隶属于刘应遇属下,压根就不认识返回来身着官军衣甲的这八百骑兵,在埋伏点之外近二十里的路上,双方就碰上了,利用缴获贺虎臣的全套印信,轻而易举就套出了埋伏地点的位置。
“这位兄弟,我乃贺大人标下把总王友元,你们别辛苦了,那些贼寇来不了了,咱们贺大人几日前夜袭洛川贼寇大营,虽未能阵斩刘泽,可也焚毁了他的所有工坊,更将其大营火烧连营,损失不可计数,看着没?”王友元献宝似的指了指自己背着的步枪,又指了指身后的七八个探哨傲然道:“这都是缴获贼寇的快枪,人人皆有,那刘泽匪首呀,哪里还敢来援”
“让你身后那几个弟兄也过来,喝口酒水暖暖身子。”王友元从马鞍一侧摘下酒囊,翻身下马,走近几步谄笑着递了过去。
那官军探哨初时还有所防备,让其他几个伙伴散在百步远之外,只自己心翼翼地上前,但这一番接触下来,又验了王友元的印信,也是放松了警惕,见他又下马递过来酒,也就连忙下马拱手道:“把总爷客气,既然看得起人,人就唐突了。”着双手接过酒囊猛灌几口,灌完闭上眼睛砸吧砸吧嘴,似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并连连道:“好酒,好酒。”
然后对着后面的几人吹了声口哨,到了近处相互见了个礼,便都不再拘束,接过酒痛快地喝了起来:“把总爷,你可真是爽利,俺们都许久未闻着酒味了,这寒地冻的,没酒真是难熬。”
“几位兄弟犯不着客气,到了下面别怪哥哥就校”王友元看着他们都饮了酒,便又靠近几步,伸出脑袋满脸和善地微笑道。
“把总爷客气,额?”听着这话语不对劲,又看着所谓的王把总的下属已经围了上来,“不好,是贼人!”在这几个官军的一片惊呼声中,他们刀都未能拔出来就全被按倒,五花大绑起来。
等王友元带着几个俘虏,与大队汇合后,整个队伍立马停止了前进,立在雪地之中边吃着干粮边聊以做休息。
“就是这么个情况,官军已经在前方麻子街村附近埋伏,足足有两千官军,近半是精锐边军,虎蹲炮、佛朗机炮等炮多多,就等着咱们过去了。”王友元对着杨泽明和晁中臣等人总结道。
这只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杨泽明道:“咱们直接趁其不备冲杀上去?”
“官军皆在山峦林中,不好冲。”晁中臣道。
“不如,咱们绕过簇,直接突袭甘泉县城下如何?”王友元一手拿着马鞭一手轻拍道,到底是官军老兵,此时就看出了杨泽明的差距了。
“好主意,咱们就绕路突袭甘泉县,然后再往回堵住山口,来个关门打狗!”杨泽明与晁中臣相视而笑,从善如流也算是优点。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