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涵说:“去吧,忙你的事要紧。我今晚会早点收摊,小冰在这呢,不敢让他多吹风。”
我瞥了他们一眼。
“小祸害,好好在这陪张哥啊,要有人欺负你你也别动手,记住名字回来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啊。”
我放下咬了一半的栗子,有点不耐地皱眉。
张家涵笑着说:“行了,快走吧。小冰乖乖跟我坐着看摊子,谁会欺负他啊,这条街的人都知道我是你哥呢。”
袁大头手插在裤袋里,冲我支起下巴说:“哎,我走了,你不说一声啊?”
为什么要说?我侧过头,继续咬栗子。
“得,没良心的小东西,下回不给你带东西吃。”他笑骂了我一句,对张家涵说:“哥我走了,你自己顾着点啊。”
“嗯嗯,快走吧。”
袁绍之笑嘻嘻地走了,我将好不容易剥了壳的栗子塞进嘴里嚼开,真香啊,我微微眯着眼。这时有个男人过来看鞋子,张家涵陪着笑脸向他推销,那个男人却甚为麻烦,挑剔着说鞋子这个地方不好,那个地方不好,其目的就是为了将价格压低三分之一以上。我低头看表,发现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超过十分钟,对方既没有让步的趋势,也没有离开的意向,而张家涵这边好像已经有点招架不住,窘迫地微微涨红了脸,终于点头答应了买家说的价格。
按理说卖出去一双鞋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我看他却满脸愁容,我停止啃栗子壳问他:“你不高兴?”
“都一个多钟头才卖出去一双,还是赔本卖……”他强笑说,“没事,也许呆会就有很多人来买了。”
我静静看着他,说:“你不适合做这种面对面的推销工作。”
“是吗?”他自嘲地低下头,哑声说,“可我没文凭没技能,除了摆个小摊做点小生意,我能干什么呢?”
我丢掉栗子壳,伸出手指示意手脏,张家涵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给我擦了,我说:“刚刚那样的过程,就是一场心理攻防战,你太容易被对方说服。”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说多两句,就觉得别人也不容易,呵呵,”他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说,“让你看笑话了。”
“我替你卖吧。”我忽然对这个事有了点兴趣。
“啊?”
“就这么定了,你在一旁看着,我替你卖。”我果断地下了令,抬起头,拉开帽子,看着两个结伴走来的年轻小伙子说:“喂,你们俩,过来买鞋。”
两人只是稍微一愣,就乖乖接受指令,我指着鞋摊上的鞋看着他们的眼睛说:“你们俩都需要换鞋,这个鞋对你们很合适。”
两人点头,我说:“现在挑你们自己的鞋码。”
他们低头,一人拿了一双,我对张家涵说:“多少钱?”
张家涵呆愣了,傻傻说出一个价格,我看着两人说:“掏钱吧。”
两人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付了钱,张家涵过了五秒钟才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给他们找鞋盒装鞋子,把鞋交到他们手里。
两个人一人拎着一双鞋走了,我转头对张家涵说:“看到了吧?”
张家涵惊恐地说:“小冰,你,你刚刚不是使了什么法术吧啊?怎么那两人连话都不多说,也不讲价……”
“我说过了,这就是心理攻防战,我比他们强大太多,他们就只能听我的。”我找回我的糖炒栗子,继续啃栗子壳,含糊地说:“你不可能像我这样,但你如果明白了这件事的实质,有了这个念头,就不会像刚刚那样血本无归。”
张家涵舔舔嘴唇,狐疑地看着我,但他狐疑不了多久,因为又有了新的顾客来挑鞋,他只得打点精神去应付那个人。对方是个中年妇女,为她的儿子买一双运动鞋,其挑剔的程度比起第一个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说话又快又尖,张家涵也是应付得很吃力。但这一次他稍微好了点,将自己的底线坚持在成本线之上,等他收了钱卖了鞋,我发现他的脸上带了些许的喜色。
“如何?”
“我也不知道啦,”他摸着后脑勺说,“我就一直跟自己说,不要被别人说服。”
我微微一笑,说:“继续,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在跟每一个人的接触中练习。”
他点点头,冲我笑了笑,却又有些犹豫不决,我问:“还想说什么?”
“你刚刚,真的不是妖法?”他心有余悸地问。
“不是。”我肯定地说,虽然我并不很明白,妖法这个词在中文中确指什么,但催眠并不属于那个范畴,这点我可以确定。
“那,那就好,”他结结巴巴地说,“小冰,我还是很担心……”
我想我大概吓到他了,我认真对他说:“那只是很简单的心理暗示,不是什么神秘主义的东西。”
他松了口气,笑了笑说:“是吗?小冰懂得东西真多。不过你不像大头他们能抡拳头说话,会多点本事傍身也好……”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在看到鞋摊前出现几个人时嘎然而止。我转过头去,首先看见一双质地上乘的手工皮鞋,然后是熨烫线笔直锋利得仿佛刀裁的西裤,然后是黑色薄风衣,再往上,是一个三十多岁成年男子的脸。
我认得他,他就是弄伤我手腕的那位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