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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每月过千缗的开支,流向何处了?”
将账册细作检阅,慕容忠指着其中一笔钱财流向开口问道。
家臣入前细览,然后便回答道:“是支给了坊中街铺,若不使钱,武侯们便不巡视南曲……”
“坊人奸猾!区区街面小鬼,竟然也敢辱我!”
慕容忠听到这话,脸色已是大变,拍案怒骂道。
“阿耶,咱们这一番入都,究竟是对是错?如今世道之内交际之众,都知雍王记恨我家,凡所往来,无不恃此强求。他们也不是真心要保我家安全,只是假借雍王的凶威来作敲诈,等到把我家榨干,会是什么样的面目,实在堪忧!”
见父亲神情怒极,慕容宣昌也忍不住说道:“早知入都会是此状,当时不如就留河曲。阿耶乃朝廷所封命,契苾明就算仗势雍王再如何嚣张,难道真敢谋害我家?”
“雍王使权虐人,他召我回返陇边,本就是打算将我父子性命去消磨吐蕃凶焰。况雍王狂悖不法,已经遭到朝廷猜忌,我如果举部投效,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再被朝廷迁怒褫夺封命,更加谋生不能!”
慕容忠少年入质,人生大半生涯都是生活在两京,对于所谓故国故部本就没有太大的情感。垂拱年间父死归部领掌其职,还觉得安乐州风土远逊两京,更加不想前往陇边去与吐蕃决斗生死。
当时被契苾明狂言逼迫,心中本就不忿不服,再加上朝廷使员相召,干脆弃部归国。但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入都之后处境这么艰难,特别雍王几胜陇边,行台分设后权势更壮,竟连朝廷都渐有难制之状。他这一把将雍王得罪挺狠,心中更是忧惧有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慕容忠心里也隐隐有些后悔,明白儿子所言才是事实。雍王势大,朝廷连陕西之土都要割授。慕容忠虽然归国,但其部属仍留安乐州,若被行台加以消化,朝廷意识到他这个青海国王只是个样子货,更加不会力保。
更何况眼下神都城中局势变化迅速,今日煊赫者不知明日还会否掌权,他就算拿钱买命,但只要雍王不倒,这就是一个无底洞。一旦积储耗尽,可能转头就会被人抛出,平息雍王怒火。
“势力不存,才会为人看轻!北曲李多祚,靺鞨贱种而已,但因其部属聚合,即便早前因阻雍王收拢代北军卒而入刑狱,但如今却又掌北衙禁军,无人敢辱……”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违背了雍王使命,他断然不会放过我。明日再招南市贾人入邸,变卖一些器货,趁神都近日情势躁闹,努力谋一宿卫实职……”
慕容忠还在算计着,突然家人来报有贵客登门来访,及见投帖,他便皱眉道:“郁林王?我家与他并无往来,他突然登门……郁林王方从西京使回,是不是受了雍王什么指令?”
他对雍王的忌惮已经深入骨髓,凡事都忍不住要往这方面去想,心里下意识就不敢去见。但郁林王李千里终究也是宗家近亲,即便势力不壮,如今主动登门,他也不敢将人拒之门外,只能硬着头皮出迎。
慕容忠所料不差,李千里正为雍王使命而来。他以少府监出都为使,归都后便被夺职,神都城目下的躁闹,跟他也没有太大关系。
他在武周一朝所作所为,人尽皆知,非但没有什么冤情可作申诉,反而有一筐的烂底子恐被追责,自然对雍王的交代更加上心。唯有托庇雍王,才是保全自身的良计。更何况前来访问慕容忠,本就是狐假虎威,敲诈发财的愉快事情。
一位宗王来访,青海王家人不敢怠慢,先将郁林王请入前堂,然后才入内通报。
李千里负手踱步,观察着这气派王邸,口中啧啧有声,自是羡慕得很。他堂堂大唐宗王,讲到起居用度,居然还完全比不上这样一个苟延残喘的亡国之君,也实在是让人不爽。
“未知郁林大王尊驾入邸,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很快,慕容忠父子便从宅中匆匆行入前堂,远远的慕容忠便抱拳致歉,态度可谓热情至极。
至于李千里,反应则就冷淡的多,只是负手而立,及至慕容忠行至身前不远,才缓缓点头,但开口所言却让人毛骨悚然:“今日来访,无问礼数,只有一事要问青海王,王欲生、欲死?若欲死,那就无复多言,我即刻出邸。若欲生,那咱们就可以仔细聊一聊,青海王这一命,于你心中价值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