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敬进了松子的棚屋后,很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对着松子和那人说道,
“想必你们也知道了,韩翊与你们商谈的事,后边由我接手。没办法,他太过妇人之仁,把手头的银钱糟践得个七七八八。要成事,还得荷包够鼓。”
说到这,他看了看松子,以训姚记伙计的口吻责问道,“连口热水都没有,你这迎来送往的活计是怎么干的?”
按苟敬以往的经验,对待伙计,得恩威并施,先立威,让伙计对你存了敬畏之心,然后再施以恩惠,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伙计都会对你服服帖帖的。
松子的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笑着捧出一个漆碗,往碗里抓了茶叶,倒了开水,再递给苟敬。
苟敬受过衣食无着的苦,对松子处的简陋并不介意,他吹了吹手中的碗,教训起二人来,“你们能到我手下,我能说服赵国丞相,还有我愿意做这事,都是因为一个东西——银钱。银钱能解决天底下九成九的烦恼,剩下的那一丢丢,用更多的银钱,也能解决。
所以呢,我们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那就是搞银钱,唯一应该想的,还是搞银钱……”
他边说边喝那茶水,只听得“噗”的一声,苟敬把那水吐得老远,他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松子,就如松子和她跟前的那人见到他时一样。
松子一见到他,用她几十年里阅人的经验,就知道苟敬是从骨里的真正的商人,自己在他的眼中,和一头牛或者一篮子萝菔没什么区别,也许,在他的眼中,自己连那两样东西都不如。最多能得眼前一时的温饱,根本就没汉能指望长远。
至于她跟前那人,早就听说过苟敬对韩翊家做的那些个事。本来如果不是家人杳无音信,他是不会染指风尘中那些个阴损的事的。他不认为苟敬会像韩翊那样多多少少把他的事放在心上的,于是对于邯郸城的事也凉了心。本就打心眼里看不起苟敬的他,能服从他,才是天下第一大怪事。
还没等苟敬开口问,松子就先说了话,“这茶叶是最好的花楼倒在尿苔上我拾起来晒干了给人喝的。”
实际上,这是她听说有人抢了韩翊的果实,自己愿意落空后专门为她的新东家苟敬准备的。反正主打的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前前后后,邯郸西门外的护城河里,因为年老色衰活不下去而跳水自尽的伎人数不胜数,生活没了指望,死都不怕了,还怕个小人苟敬做甚?她就是要狠狠地恶心一下眼前这个人牙子。
苟敬的脸色变了变,心里闪过一万个“这事很多人都能做的”念头,但把前因后果利害关系思忖再三,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这么个狠辣果决的老妇人,是他生平第一次见,松子的作为,反倒成了他管理伎人最佳的助手,只是性子太过野了些。
他对着妇人跟前的那人说道,“你们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我知道,你是累世的士大夫家族出身,又是前常山丞相,只要愿意,好多诸侯都乐意招揽,并不愁生计。韩翊能招到你,定是有什么非同凡响之处。直接说出来,没关系的。”
松子想要插话,却被那人给拦下了,“知道就好。我们只跟韩翊谈,你不配!”他说的,也是松子想说的,他的形象,瞬间在松子的眼中变得如山岳般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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