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黄昏,桃园莎莎,金曦看着正在独自喝酒的萧阳,坐在了悬崖边,彼此间相隔不过三寸有余的距离。
金曦扫了一眼,拿起萧阳边上的另外一坛灵桃酒,很自然地揭开酒封,小饮一口,轻声道:“你会因那晚之事生我气吧?”
萧阳沉默几许,没去看她,神色平淡地说道:“我还没那么小心眼,况且这又不是你的错。”
暮色如血,金曦的视线落在远处本事是玄道真人与周生所住的那座山,如今已是成为一片废墟,她问道:“她......不会怪罪你吧?”
金曦的声音很小,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之所以这么问,那是因为她知道当天晚上是萧阳体内的簪子进行了干预,否则在周生的掌控下,两人必将发生后果难料之事。
萧阳神色古怪,自然不会将当晚受训之时说出来,这若被他人知晓,自己必将颜面尽失,形象崩灭,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无惧诸神,横压天下神子的烬土神体,有朝一日会被鞭策的毫无招架之力。
他随意说了一句,“应该不会吧。”
金曦想了一下,道:“我觉得也不会,她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灵地神体,不至于会这么小心眼吧,我们只是......”说到后面,她轻抿嘴唇,止住了声音,莹白的脸蛋有了些微红。
萧阳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举起酒坛猛灌一口。
金曦同样是一通痛饮,不知是不是这灵桃酒太烈,她的脸庞在短短片刻间变得滚烫,激荡翻腾的心湖无法镇定下来。
崖边寂静,气氛开始沉闷,直到苏诚的大喊声传来,才让内心慌乱紧张的两人松了口气。
“师父,姐姐,你们快来啊,饭菜都要凉了。”
金曦先应声起身,走向桃园外,萧阳略作犹豫,紧随而至。
石亭里,萧阳自顾自地吃饭,一句话都不说,只有苏诚在边上时不时和金曦说上几句,才让气氛显得没有太过僵硬。
今日起,金曦有重新住回了山上,而作为局外者的金沅等人只是默默的看着,对于那天晚上的事始终都保持着猜疑。
山上的生活恢复到以往,日子很温馨,只不过在金曦心中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越发强烈,马上就要满两个月,距离灵地神体归来之日已然是近在咫尺。
至于萧阳,自是难掩内心的欣喜与期待,等候了两个月之久,夏欣终于要回来了么?
这天,金曦起得非常早,确切来说,她昨晚根本就没睡,独自一人坐在床上,环抱双膝,静静地望着窗外,眼神黯然,心中惆怅,大梦将醒,温馨已尽,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
天才刚亮,金曦便出门上楼,将萧阳叫醒,执意要求今天早饭要他跟自己来一起做。
萧阳不好拒绝,便跟金曦下了楼。
灶台边,火光冉冉升起,金曦来炒菜做饭,而萧阳负责打下手,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过多言语,各忙各的。
看着金曦无声的背影,萧阳不由得为这个极好极好的姑娘而暗叹,世间有诸般美好,总叫人心往神迷,可并非是每一份美好都会有一个如意的结果,缘来则来,缘去则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从一开始就无法改变,但为什么还是会有人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呢?
或许结果遗憾可惜,但至少有着一份美好的过程,也能算是一种幸运,可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这种程度,轻易去放下心中的珍视之物。
都说见过花开,便不必在意花会凋零,那份鲜艳与馨香曾独属于自己,往前看,姹紫嫣红,还有更多盛开的鲜花能欣赏采撷,但一朵花入了心,即便凋零亦璀璨,那么前方任他繁花万千,如何绚烂,也无法与之相比。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想到这些,就连对夏欣他都是心绪惆怅,不知如何是好,遑论金曦。
也许在如此朝夕相处的温馨岁月中,会存在着某种改变,但有些东西自始至终都是不能,绝对的不能。
在萧阳失神之时,不知怎的,忽然有一股青烟与焦糊味飘荡而出。
原来是想要叫萧阳取下柜子上的调料的金曦转过身来,发现对方怔怔看着自己时,也失了神,在这个短暂的片刻,时光仿佛凝固了下来,两人眼中倒映出彼此的模样,陷入不灭的永恒。
直到后方的锅“砰”的一声爆出火来,两人才纷纷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萧阳率先开口,“你要的鱼,切好了。”
金曦没回,赶忙转身将火扫灭,收敛心神,看着锅中乌漆嘛黑直冒烟的泥鳅,轻声叫道:“哎呀,都糊了,不好吃了。”
萧阳笑了笑,将砧板上已经切好的鱼块盛进碗中,端到金曦边上,旋即竟将手伸进锅中,掂起一条拇指大的泥鳅往嘴里送,一口嚼碎下咽后说道:“是有点糊味,但还是挺好吃的。”
结果金曦也不顾淑女形象,伸手去锅中掂起一条泥鳅吃了起来,露出一个不满的声色反对道:“都苦了,一点也不好吃。”
“能吃就行了,不必太在意它的味道。”萧阳说道。
金曦眉开眼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可不能嫌弃,嗯,那这盘青椒炒糊泥鳅就交由你吃完了。”
“好。”萧阳轻笑,又道:“你先忙,我去山下取些灵泉回来煲鸡汤。”
“去吧。”金曦笑眯眯地说道。
白雾袅袅,山林迷蒙,秋将尽时的晨风多少带着些许寒意,萧阳来到一条瀑布下,放落两个空酒坛,蹲在眼前清湖边,双手捧起一泊的灵泉水送入嘴中,提神醒脑,异常之甘甜。
不知为何,这几天他好不容易忘却的场景因今日早时的相处,此刻又一次在心中翻腾,那种彼此缠绵抚摸与深吻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周生在自己体内依然暗留后手?
画面愈发清晰,萧阳晃了晃脑袋,伸手将湖中灵泉往脸上舀,好以此来让自己保持极端的清醒。
“要不要抹掉这份记忆?”萧阳自语,怕夏欣回来察觉他心海中的端倪,以此再做文章,施以惩戒,经过当天晚上的一顿鞭策,他真的有了些许后怕,当然,这并非是因为痛苦而害怕,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作用,类似于孩童做错了事,然后面对父母斥责时的那种天生恐惧。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极其莫名,甚至觉得,如果这样演化下去,他再夏欣面前将永远没有硬气的一天,会被永世镇压,没有翻身之日。
但最后他觉得还是算了,若是这样做,对金曦未免太不公平,将人家的身子一顿乱摸,事后抹去记忆随风湮灭,当作无事发生,这样做和那些个出没于风月场所之人有和区别,人家姑娘知道又该作何感想。
不多时,萧阳回到了山上,继续帮着金曦打下手。
半个多时辰后,两人终于忙完,萧阳出门去叫已经醒来的苏诚吃饭。
今日早饭在竹楼内,因为菜肴太多,外面的石亭摆不下,苏诚看着竹桌上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两眼发光,小馋猫性子尽显无疑,但小小的他也有忧愁,金曦曾偷偷告知,自己师娘近些日子可能要回来了,所以她以后就不能再继续住到山上,否则会被误会,为自己师父招来麻烦的。
而今早这一桌子超越以往任何时候的美味菜肴使得他明白,至此之后,金曦就会离开。
饭桌前,萧阳信守承诺,包揽了那盘焦糊的青椒炒泥鳅,只是吃到一半,金曦便将盘子抢了去,将剩下的焦糊泥鳅全部倒进自己碗中,笑道:“怎么只吃这个,其他的菜不合你胃口吗?”
萧阳解释道:“没有,我是怕等会这盘泥鳅吃不完,倒掉就可惜了。”
金曦笑了笑没说话,屋内安静了一会,她又问道:“算上今天刚好满两个月了,今天她......会回来吗?”
萧阳摇头道:“不知道,她说最多一两个月,没说具体是哪天,不过她要走出自己的大道注定不是件易事,也许晚些时日也说不准。”
金曦心中泛起苦涩,但还是故作从容地说道:“那今天我就先搬回府上了,免得她是么时候回来生出误会,不过我还是会为你们来送早晚饭。”
“她回来之后你再走也不迟。”萧阳鬼使神差地这样说了一句。
金曦眼前一亮,苦涩的心绪变得有些欣喜,没想到眼前这个人有朝一日居然会出言挽留自己,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将自己甜美动人的一面完全展露了出来,“不了,你不懂,女人可是很容易吃醋的,吃醋呢就会生气,生起气来可就非常可怕了,况且她道行那般高深,以你的修为还不是任其摆弄,万一她突然回来,发现我们坐的这么近,说不定真的会产生误会,到时候你就有的苦头吃了。”
萧阳眼神闪烁,认同了金曦的说法,他已经在不为人知的夜晚吃到苦头了,便只好说道:“那你将苏诚带去金府吧,你说得对,他年纪还小,急不来,苦修了这么久,是该好好休息休息,否则以后就没机会了。”
金曦倒也没拒绝,轻轻笑道:“那好。”她看着边上乖乖吃饭不说话的苏诚,眼底涌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自言自语地说道:“之后,距你们离开也不久了。”
萧阳没作任何回应,因为确实如此,夏欣回来之后,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离开金家。
早饭结束,萧阳便跟着金曦收拾了起来。
直到午时,两人在悬崖畔闲聊了一会,之后,金曦便带着苏诚前往金府,萧阳目送两人离开,喊道:“听姐姐的话,不要出去闯祸。”
“好。”苏城大声回应。
至此,这山上彻底清净空荡了下来,只剩萧阳一人独自回到崖边,带着两坛灵桃酒静静等待,不知道夏欣今日是否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