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消散之后,诺大的金家宫殿重新变得辉煌璀璨起来,好似神话时代的云间天朝具象化,端的是一个超凡脱俗,大气磅礴。
萧阳刚来到这里便见到正在吩咐下属的金沅,上前问了声好。
“萧公子怎么今日来得如此早?”金沅略显惊奇,不过想到对方徒弟在这,便也有了个猜测。
但萧阳说明来意后,他不由得脸色生变,极为奇怪的笑道:“这种事她都能允许?”
“有些因果总是要有个了断,否则难免不会埋下后顾之忧。”萧阳淡然笑道。
与金沅闲聊上几句后,他便也不作停留,径直朝着金曦的寝宫而去。
看着萧阳走远的背影,金沅一声叹息,自语道:“如此也好,但愿曦儿能就此放下心中的执念,至少往后不要觉得太过遗憾,郁郁寡欢啊。”
“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敲门声响起,萧阳站在寝宫之外喊道:“金曦,你醒了吗?”
“咚咚咚......”
“金曦。”
敲门和呼唤声交织,萧阳接着重复了好几遍,可始终不见里面有丝毫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不在?金沅前辈不是说没出来过吗。”他狐疑自语,又不好意思以神识去感应,只能不停敲门呼喊。
过了好一会,寝宫之内依旧寂静无声,萧阳生出种不好的预感,犹豫再三,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便强行打开宫门,闯了进去。
寝宫之内雕梁画栋,好似宝玉黄金,他在四周扫视一圈,而后穿过了一道紫纱珠帘,里面有一间内室,来到门前,敲了三声,道:“金曦,你在里面吗?”
所幸这次有了响应,金曦微小的声音自内室中传出,带着些许嘶哑,“你不在山上陪她,怎么一大早跑我这来了。”
萧阳松了口气,询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回应,他迟疑片刻,还是将内室之门打开,走了进去。
内室宽敞通明,四周简洁精致,同样的“紫华花”生辉,散发出扑鼻清香。
萧阳一眼便锁定了最里面的温玉床,透过紫色纱帘,可以看见里面正坐着一道曼妙的身影,带着怪罪的语气问道:“你怎么可以随便进别人姑娘家的闺房?”
“我适才问了你,你不说话,我还以为是答应了,我去外面等。”萧阳出声解释,刚要沿着面前香木桌坐下,便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不用了。”金曦出声制止,旋即起身下床,穿过紫色纱帘,出现在面前,不过她似有顾忌,隐晦地用手摸了下眼角,想要确认什么,第一时间不敢抬头去看。
但只要萧阳想,这点刻意的隐藏怎么可能瞒得住他,望着眼前这个亦如昨日般憔悴的女子,他不免有些心疼,那双亮丽的紫色眼眸中,仿佛还有未曾散去的泪水,怪不得先前无论自己如何敲门呼唤,对方都始终没有出声回应。
“大清早的你不在山上待着,陪你的那位夏姑娘,反倒是跑到我房间来,真不怕她因此生气,将你狠狠收拾一顿啊,这种事情她不可能不避讳。”金曦强装镇定,拿起桌上的玉壶,想要为萧阳倒杯茶喝。
萧阳面带轻笑,很直接干脆地说道:“我来陪你,她应允了,我们有七天时间。”
金曦顿时心神发愣,手中玉壶一个没拿稳,当场掉落而下。
不过在玉壶将要坠向桌面,砸翻茶杯之时忽然静止于空中,而后稳稳当当的落下,连同溅出的水花也随之发生回溯。
一句温和的话语,直接将金曦打回了原形,先前的铺垫遮掩形同虚设,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在瞬息间爆发了出来,她两眼通红的看着萧阳,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颤声道:“真的吗?”
萧阳放下微抬的手,移步绕开桌子,行至金曦面前,缓缓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神色柔和道:“上次我打算用一天时间来和你做个了断,终究是太唐突了,即便我这么想,能这么做,可也只是我,你没有应允,自始至终都没这么认为过,这不公平,甚至是无情,以至于无论你我,亦或他人,都会觉得这仿佛就是一场施舍,这样不好。”
“别这样说,这从来都不是什么施舍......”金曦眼中泪水不止。
萧阳继续说道:“所以这次,我想请你,陪我七天,好吗?为这场缘分迎向一个最完满的结局,此后无论怎样都不会遗忘,永世铭记。”
“好......”金曦泪眼婆娑,语气哽咽,于梨花带雨中露出一点笑容。
萧阳笑意温和,双手扶住对方螓首,拇指轻轻擦拭着那双紫色眼眸中滚落的泪水,柔声道:“不要哭了,好歹是个千金小姐,天赋异禀,万众瞩目,还是个位列于凡尘极致的顶级大修士,有着举手摘星揽月的绝世神通,总是哭哭啼啼怎么行,让别人知道容易闹笑话,难不成你想将来走路上时被人调侃,原来这厉害非常的金家大小姐是个爱哭鬼吗?”
“呵呵,说就说,我才不怕。”金曦哭笑交加,通红的双眼,令人心生怜惜。
萧阳松手,自乾坤袋中取出了一碗事先准备好的葱花面放在桌上,轻笑道:“这是早上做的,特意为你留了一碗,尝尝味道怎样。”
金曦抬起手臂,用袖子自顾自擦了下眼泪,看着依旧在冒热气的葱花面,惊奇地说道:“这是你做的?”
“嗯。”萧阳点头。
“好香。”金曦弯腰闻了一下,然后接过对方递来的筷子,尝了一口,顿时两眼一亮,笑着看向萧阳点头,“真的好好吃。”说着,她赶忙端起面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了。”萧阳为她倒了杯茶水。
金曦嗤笑一声,阴郁的心绪仿佛豁然间变得开朗,“说什么呢,我一个位及凡间极致的大修行者还能被一碗面噎着,说出真得让人笑话死。”
萧阳尴尬而笑,觉得这话确实不妥,他突然惊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是以前吃饭时,受爷爷的影响?
远方山上,正在悬崖边以玄黄源根炼器的夏欣有些心烦,边上一副画面显化于虚空中,犹如镜花水月,将萧阳与金曦之间的一举一动映照的清清楚楚。
先前看金曦泪眼朦胧的模样还有些于心不忍,但现在见两人有说有笑,她莫名就有些后悔那时的决定,这才刚开始,便有种想掀翻丹炉将萧阳从景象中拽回来的冲动......
桃园里,生命宝树看着这一幕不敢说话,生怕触怒夏欣,被丢尽丹炉中炼化了,而金色雷龙更是躲在树后瑟瑟发抖。
寝宫内室中,正在安心吃着面条的金曦有些忐忑不安,还是想确认一下实情,于是问道:“萧阳,她真的答应让你来陪我七天吗,事后不会导致你们两个闹意见吧?不然你回去吧,能送这碗面过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会的,她亲口应允了,再说我们又不做什么,怎么可能会闹意见。”萧阳笑道。
“那就好。”金曦笑容甜美,这才打消了不少顾虑,继续埋头吃面。
不多时,面条吃完,金曦笑眯眯地将对方递来茶水一饮而尽,旋即起身说道:“上次我们已经走遍了金家附近的山水,这回我们去城中玩吧。”
“好。”萧阳柔声答应。
“对了,将苏诚也叫上。”金曦又道。
萧阳摇头,“不了,这七天只需要我们两个人,我只想有我们两个人。”
金曦面带微笑地望着对方,真的很想上去一把抱住,永不松手,但是她明白,自己不可以去这么做,一旦僭越,很有可能让这意料之外,得之不易的七天时间当场破灭。
如此也够了,真的够了......
最终,她笑容灿烂,应声道:“好。”
“情到深处泪难禁,眸眼含心千万言,这姑娘情到至极,意臻至尽,终究是个可悲的苦情人。”正在旁观道景的生命宝树感叹不已,他无法窥探金曦的内心,却能从她眼中看清种种。
夏欣默然未语,只是听着画面中那个女子的心声,似乎对此也没有那样介意了,甚至觉得,是否在将来的岁月,自己也会面临类似场景?情至深处难别离,不得不别离。
若是如此两人是否算是同病相怜?若是如此自己其实貌似也并无权利去干涉什么,她自始至终也只是一个想着横刀夺爱的身旁人,而非心中人,所做的一切都不过为一厢情愿的强力约束。
生命宝树欲言又止,它曾趋近于天地人间的道法顶点,自古代延续至当世,几乎通天,所历经的岁月漫长到常人无法想象,见过太多太多的生死离别,爱恨情仇,自然也能从夏欣此刻瞬间黯淡的眼神中猜想到一些什么。
“不,我们之间的宿命缘分绝非偶然,而是必然,否则,也不会有潜在于光阴中的人来干涉你我命运的走向,即便将来我们真的会离别,依旧会重逢,我相信,最后你一定会在我身边,跨越时间尽头,直至永恒。”夏欣的目光于转瞬间变得极致璀璨与坚定,看着画面中共同离开金家宫府的两人,她淡然一笑,“不过七日相伴,随他们去吧。”
话落,道景消散,她不再去关注,开始专心炼器,她知道,以这两人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不可能去逾越底线,至于是否会发生一些细微的僭越,都无关紧要了,正如生命宝树所言,这也只是一个可悲的苦情人......
红檀塔楼似山峰,周边楼阁围作环,瑞霞金光映辉煌,红尘百态人不尽,玉石铺路千百条,纵横有序通八方。
热闹繁华的街道上,金曦开心地介绍道:“这里是望云广场,以此南走八十里,跨越舒水街,便是流河市场,西走六十余里,过了故林街,即见朝霞广场,三足鼎立,涵盖方圆二百多里,大小坊间数不胜数,是我金家最繁华的区域。”而后,她指着远处那座仿佛相接于云霄的红檀塔楼说道:“你看,那是金明楼,共有六十层,里面茶间,酒肆,赌坊,拍卖会,以及许多其他的,应有尽有,不过平日我爹一般都在关照神玉楼,所以不怎么来这边,一直都是交由我两个叔父还有城中八豪门中的梨家和叶家打理。”
“走吧,我们先去山海大街逛一会,那里号称食客的天堂,里面的美食珍味可一点不比珍味街差。”
萧阳笑而不语,在边上不远处买了两串糖葫芦,旋即跟着金曦来去往了山海街。
山海街的景象不同其他,一条大道通远方,两面群山绵不尽,茫茫林海中,到处都是古坊楼阁,清新不失繁华,淡雅与热闹并存。
这里没有摊贩,但那些数之不尽的香楼玉阁中,能够找到各式各样的美食小吃。
两人在此闲逛许久,最后在一座琼海楼中买上些桂花酥和紫葡酒才离开。
而后他们又环绕望云广场周边的大街小巷游玩了半天,见证着诸般红尘,人间百态。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滔滔不绝的话语,不急不慢,不温不火,时而沉默时而笑,也许这一刻,在世人眼中,他们就是一对行走在凡尘中的小道侣,温馨而甜蜜,而在他们自己的心中,早已无声间摒弃一切杂念,眼中彼此,意念相通,共同欣赏所有的繁华璀璨。
离开望云广场后,两人依次来到红叶如血的“赤丽山”,水天一色的“映霞湖”,袅烟若幻的“烟雨楼”,冬花似雪的踏花街,跨越舒水街,见过了人潮如海,熙熙攘攘的流河市场。
最后的朝霞广场,让萧阳都不禁侧目,地面琼楼金碧煌辉,天上云宫超凡脱俗,举目四顾,极致灿烂,可谓奢华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莫说是凡间帝王城,恐怕不朽神明殿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