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来到国子监,一众太学生立刻围了上来。
“何中丞来了!”
“何中丞,眼下城中如何了?”
“何中丞,国子监已断粮两日,何时才有饭吃?”
面对一众太学生七嘴八舌的问题,何栗双手虚压。
等待众人安静下来后,他这才说道:“等且安心在太学待着,不用担心安危,晚些本官会命人送些米粮来。”
得知性命无忧,晚些还有饭吃,一众太学生不由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趁此机会,何栗问道:“陈东何在?”
“陈师兄在公斋。”
闻言,立即有太学生答道。
陈东在太学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数次上书针砭时弊、请诛六贼,率领诸太学生伏阙请愿。
性情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在一众太学生的带领下,何栗在公斋中找到陈东。
此时,陈东正在奋笔疾书。
何栗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发现写的竟是请愿表,让韩桢善待城中百姓等等。
何栗唤了一声:“陈东。”
陈东搁下笔,转头看去,见何栗站在身后,只是略一思索,便问道:“何中丞投了韩桢?”
“是。”
何栗点了点头,解释道:“本官被任命为开封府尹,负责安抚百姓,赈灾济贫。只是本官一人怕是心有余力而不逮,遂向韩县长举荐了你等。”
陈东问道:“陛下何在?”
何栗苦笑一声:“陛下昨夜已从皇宫内的密道逃走,下落不明。”
陈东沉默了片刻,又问:“李邦彦等奸佞呢?”
“李邦彦、蔡攸二人伪造圣旨,打开皇城,却被韩县长押入大牢,剩余朝臣也被羁押,打算挨个审问盘查,轻则抄家,重则斩首!”何栗如实答道。
“走!”
陈东豁然起身,将写到一半的请愿表揉成一团,扔进纸篓之中。
出了公斋,何栗吩咐道:“城中百姓众多,开封府胥吏怕是不够用,你在太学威望高,可寻一些有志之士前来帮忙,本官再去寻赵鼎等人。”
“可。”
陈东点点头。
敲定陈东后,太学也就安稳了,否则何栗是真怕这群年轻人热血上头,去冲击皇城。
韩桢可不是赵宋皇帝,杀起读书人来,丝毫不手软。
离开国子监,何栗又马不停蹄赶往武学巷。
凭着记忆在胡同巷子里转悠一圈后,来到一间破旧的小院前。
敲了敲门,不多时门被从内打开一条缝,探出半张老脸,战战兢兢的问道:“这位相公,来此何事?”
何栗问道:“赵鼎是否住在此地?”
闻言,那老人赶忙点头道:“赵相公啊,是住这里。”
何栗说道:“快且让他出来。”
老人却说道:“赵相公一早就出去了,说是二郎爷爷城外在招工,干一天给五十文钱。”
“多谢。”
何栗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骑上马,他问道:“几位将士,可知城外招工地点?”
一名亲卫答道:“许是搬运尸体,休整道路等活计,应当就在城门附近。”
“走!”
何栗也不废话,架马朝南熏门奔去。
兜兜转转小半个时辰,总算找到了赵鼎。
此刻,赵鼎身穿一身粗麻衣裳,戴着斗笠,顶着烈日,正在搬运尸体。
这些天高温之下,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苍蝇蚊虫遮天蔽日一般,若不尽快处理,绝对会爆发瘟疫。
他这身打扮还真不好认。
“元镇兄!”
何栗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闻言,赵鼎动作一滞,抬起头四下望了望。
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一袭大红官袍的何栗身上,躬身见礼道:“何中丞。”
“你怎地在此?”
何栗翻身下马,快步走来。
浓郁的尸臭味,让他不由皱了皱眉。
赵鼎挥手赶走在面前飞舞的苍蝇,苦笑道:“家中无粮无钱,不找些工做,只怕会被活活饿死。”
赵鼎早年丧父,全由母亲拉扯他。
又要养家糊口,又要供他读书,家境贫寒的紧。
他于崇宁五年登进士第,这些年摸爬滚打,也只混了个户部员外郎,七品的小官儿。
每年到手俸禄虽有几千贯,但在这寸土寸金的东京城中,实在有些不够看,仅是房租就得扣去大半,还有老家的妻儿家眷要养,再加上官员之间人情往来,花销颇大,因此生活拮据的紧。
他这还算好的了,有些等候实缺的新科进士,这会儿已经活活饿死了。
何栗拉着他的手就走:“快些别做了,随我去府衙帮忙。”
“何中丞,下官……下官工钱还没结呢。”
“都这会儿了,还要甚工钱。”
何栗哭笑不得,强拉着他上了马,架马回到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