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拍案而起。
“走?我怕没这么好走哦!就是我说的,咋了?队伍是随便换的?你想跟我玩横的,我张老五干了这么多年工地,耍横的我见多了!你想赶我走?可以!就看你付不付得起这个价钱!”
常年干工地的,多少带点流氓属性,这个泥瓦班组长张老五一听让他走人,脾气立马上来了。
旁边几个戴红帽子的管理哪不知道清人出场的代价高昂,还容易引发闹事,影响工期,立马要站起来打圆场,但于春尹咳了一声,摇了摇头。
开会之前,陈学兵已经跟他讲好了,今天要抓一个开刀。
他相信陈学兵不是意气行事,因为他一直在观察全场,陈学兵主动点名的,根本就不是刚才说陈学兵“青皮小伙”的钢筋班班组长,而是旁边那个实力最弱,手上只有九个工人的泥瓦工班张大江。
陈学兵确实是从班组长里选了个最弱的对象开刀,眼看对方不解释直接要闹事,旁边那个真开口的也闷声不作气的观望形势,正合他意,抱着手笑了:
“价钱?啥价钱?”
张大江狮子大开口:“五十万!”
张大江干完都拿不到十五万。
真他妈敢开口。
不过,干得好。
班组长们一边想着,一边发笑,有了看热闹的心情。
陈学兵也笑,他要的就是现在这个局面,一群人他收拾不了,现在有个出头鸟,其他人开始瞧热闹,他就好办了。
大家都在等着陈学兵的应对。
陈学兵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行啊,50万,我认了,一会你走吧。”
这下有点炸锅了,旁边钢筋班的开始有点蠢蠢欲动,想站起来。
张大江都有点不自信了:“你…你当真?”
陈学兵接下来的话,又让气氛安静。
“当真,一会我给你收方,收完拿张单子给你,你拿着单子去法院告我,要求你尽管提,法院只要给你判,莫说50万了,100万我都认,判决下来了,三五年之内,钱肯定给你。”
一帮人顿时悻悻。
嗨,他妈的,说个屁。
法院会乱判?
而且谁他妈走法院?
三五年还算短的!
一个案子,打两年,诉两年,执行到位又两年。
张大江当然是选择简洁有效的办法:“你敢不给我钱,这工地你不要想开工!我在这陪你闹到底!”
有农民工队伍在手里,他怕个甚?
报警也没用!
这才是真正对付老板的招数。
陈学兵却纹丝不动,看着对面的谭海亮:
“谭工,一会把他的工人叫过来,把工资全部结了,再问一下,技术工一天加十块钱,小工一天加五块,愿不愿意跟我们干,我找人来带他们。”
说罢,指了指张大江:“他愿意闹,就让他闹,但是我们只差他一个人的钱,只准他一个人进工地,其他无关人等进来,或者他要砸东西,就报警。”
众人眼神一凛。
我操,这招狠啊。
人清退了,还要把张大江的队伍拆了?
工人工资发完了,那就是彻底的民事纠纷了,跑来乱搞,警察肯定要把他赶走,让他去法院。
而且这么大个工地,就算让他闹,他一个人能闹出什么名堂?
张大江怒了,但手里就这么几个人,对方要整他,工资真能当场给他发完,原地给他的队伍解散。
“你试试!老子去政府门口拉横幅!”
陈学兵淡定摆摆手:“去嘛,信访办的饭肯定比我们这儿好吃。”
老手,这是老手。
这场清退的棋盘博弈,是张大江输了。
班组长们都晓得张大江势单力薄,有心开口支援他,但也不想自己卷入和这个老手的战斗,万一把自己也卷进去,人家能收拾一家,就能收拾两家。
万一自己冲了,其他人看热闹呢?
在场劳务费最高的,就是厂区外面赶来那两个干管网的工班,也最有资格和老板对抗,但偏偏人家出事不在现场。
罚款的六个工班,并不包括他们,平时也不在一起干活,没啥交情。
大家选择冷静坐下来看戏的时候,就失去了合纵连横的机会。
“哎呀,老张,坐,莫急。”
“对嘛,事情可以商量嘛!”
周围几个厂区的班组长赶紧打圆场。
再不打这个圆场,就是在和这个年轻人赌谁脾气大了,他们一分好处都没有。
谭海亮心里也在叹息。
陈学兵确实是个老手,开会前找他聊了十分钟就把这个工地的班组构成摸透了,并且找出了最好下手的对象,几句话,开始分而化之,掌控局势。
怪不得人家骂他没管理,他在管理方面确实没这个手段,拉不下脸,震不住人。
他这把年纪,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斗这个气。
“不要闹,好好开会。”
吵吵嚷嚷的现场,于春尹忽然开口,恰逢其时。
“于总都发话了!”
全场安静,旁边人赶紧一拉,张大江顺着台阶就坐下了。
陈学兵咳了一声,目光又聚集在他身上。
“泥工班的事,一会出去跟我单聊,没有其他不想干的,我就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