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梦真望着不远处杨青玥家窗户的灯火通明,有些羡慕。
“每次都「很快」,我什么都不想要,杨叔叔每天这么忙晚上都会回家给青玥泡牛奶做宵夜,你女儿也高三诶!都不管的吗?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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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声音有些絮絮叨叨:“你杨叔叔是管技术的,跟爸爸不一样,你妈妈…她跟着一帮温州阿姨出去啦,到处看房子…还要照顾小凡,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和弟弟努力挣钱,要不然…”
“好啦,你少喝点酒!不要每次喝多了才想起有个女儿陪你说话,我是「走仔」,你给我挣什么钱,说不定哪天趁你不在,我就悄悄找个人嫁掉走人啦!”
“诶,诶,你听话一…”
“听话”这个词刚一出现,电话立马被她挂掉。
辛梦真仍对着电话发泄了一句:“走仔,走仔,哼!”
更加心烦意乱。
“走仔”不是她的小名,是潮汕人的女儿。
潮汕人认为生女儿就是把她“送出去”,因为女儿长大后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就像是离开家的孩子,所以称为“走仔”。
但她讨厌这个称呼,让她很没有归属感。
从小到大,她是女儿,是姐姐,爸妈和亲戚们都告诉她要懂事,要听话,只有在爷爷那里才能享受到作为小辈无分男女的关爱。
这个家,只有爷爷最睿智,知道生儿生女都一样。
她够听话了,也早早学着懂事,自己学习读书,自己保护自己,但她一点都不想听话,她是女孩,要的是包容,无限制的包容和宠爱。
在广州,妈妈总是不在家,却总把弟弟带在身边,来到重庆,爸爸倒是愿意带着她,可也经常不在,只要一出门,就失去了消息。
其他女生都怕带男生回家会被家里人发现,但她带陈学兵进家里时,却隐隐约约期待着被发现,这样老爸可能就会被吓到,会在家里守着她。
辛梦真心事万千,慢悠悠的走,这路却不长,一晃眼,已经到了楼下。
她回头看了看,周围空荡荡,天上的月亮像铜钱大的一个红润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模糊。
这是张爱玲眼里的月亮。
——女生想到张爱玲语录的时候,就是对自己的某些不幸开始emo了。
楼前的空地正好有个健身组合的秋千,她走过去拿纸擦了擦,然后坐在上面交叉小腿,来回晃荡。
无趣。
下午时她还觉得人生有趣的。
她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着那个与她聊了许多有趣话题的人,那个名字竟然和“爸”挨着。
手指拨动按键,选择条目在“爸”和“陈学兵”之间来回跳跃。
跳跃的过程中,她在静静等待陈学兵出现。
他应该不会生气的。
他应该会来。
跳了很多次以后,她皱皱眉,忽然感觉“陈学兵”和“爸”一样讨厌。
她在陈学兵面前,也得懂事吗?
本来她以为不需要这样的,至少…他会对自己有一点包容吧,所以她才把那杯僵尸奶茶给他喝,算是一种试探。
他喝完好像很不舒服,但并没有对她发脾气,还跟她聊起创业,金融,互联网,自己不懂的,感兴趣的,他也很有耐心地诉说,那会儿,她相信这一丝包容是存在的。
但现在周围的寂静,她觉得这点包容好像被收走了,心里有了一些空荡。
也对,杨青玥比她体贴陈学兵这个朋友,陈学兵两句话,杨青玥就不再怪她,而自己的表现似乎一直没有照顾陈学兵的情绪。
她的手指停了。
那个选择条目落在陈学兵三个字头上,她咬咬牙,拨打出去。
不知不觉已经快11点,陈学兵肯定不会来了,但她作为朋友,应该懂事一些,跟陈学兵道个歉。
“嘟。”
“嘟。”
“嘟嘟。”
电话被对方挂了。
她瞬间觉得心塞,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道歉,这人怎么这样呢!
泪水不知不觉泛上眼眶,她视线有些模糊地又用力按下了那个通话键!
“嘟。”
“嘟嘟。”
又挂了。
一滴泪啪嗒掉在手机上,这绝对不是情泪,泪水里99%都是委屈。
再打一遍,不接就拉黑!
她再次狠狠按上通话键的时候,正前方忽然传来笑声:
“电话费不贵啊,我这深圳的卡,五毛一分钟呢,非要电话说?”
辛梦真抬头,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陈学兵一脸坏笑,拿着手机贴在耳边:
“再打我真接了啊。”
辛梦真赶紧抬手,羞赧地用袖子捂住眼睛。
“你怎么来了!”
陈学兵双手叉着腰,并未解释,只是比了个大拇指,笑道:“菩提老祖约孙悟空还得拍他头三下,告诉他三更相见呢,阁下真是这个,连个暗号都不给!你爸给你打完电话,你就在这荡秋千,你要不给我打过来,我还以为你在等你爸回来呢,害得我躲了半天都不敢出来。”
辛梦真被逗得破涕为笑:“我爸打电话?你早就来了?”
陈学兵指了指天上:“陪阁下在这儿欣赏了半个小时的月景,花容月色啊,不忍打扰。”
“你!啊!”辛梦真站起来要骂陈学兵,差点摔在地上。
荡太久,腿早已麻了。
陈学兵立马跑过来,接住了辛梦真的胳膊,一只手顺着就搂住了她,慢慢往楼层大厅走。
第二次亲密接触,辛梦真的心跳比第一次快了许多,紧张伴随着心安的感觉无法明说,多巴胺,荷尔蒙,甚至肾上腺素都在作祟。
“我没事!你你你放开…你居然跟踪我!你偷听到什么了!”
陈学兵的笑声近在耳畔:“就听到你叫了一声爸,然后走仔,走仔之类的,还听到了一个走仔坐在月光里偷偷骂我。”
辛梦真恼了:“我没骂你!而且你知道走仔什么意思吗?不准叫我走仔!”
陈学兵笑着点点头,顺口回道:“知道啊,跟我们这边叫幺儿一个意思。”
辛梦真神色一凝:“才不是!”
“管他是不是呢,不过现在有个走仔好像需要一个拥抱,要不要借一下我的肩膀?一分钟内,免费。”
“…”
“不要!”
……
……
“叮。”
电梯门开了。
两人在电梯门口,电梯里明黄的灯光照在墙上,影子却只有一人。
没人上电梯,门渐渐关上。
“不上去了?”陈学兵开口。
辛梦真头埋在陈学兵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温温沉沉,像是醉了酒。
“等下一趟。”
陈学兵笑了。
哪有下一趟,不按它就不会开好吧?
算了,爱抱多久抱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