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萧氏,从前主母与婆母的派头,十足十的。
小小的宋观舟,根本不是对手。她纵使有脾气,却碍于父母从小教诲的礼仪修养,不敢也不能与萧氏顶嘴。
唯有在屋中自己生闷气,裴岸虽说为人夫君,可哪里是如今被宋观舟磨炼出来的暖心汉子,从前的他脾气更倔。
夫妻吵嘴,一个动不动哭喊耍赖,另外一个则迈腿就走,躲在书房拒不见面。
温溪山庄之事,宋观舟回来也与裴岸提及,但心中愤怒释然,未言三分真相,已裹挟着自己蕴藏许久的怒火,说不得好听,裴岸听得更为厌烦。
“是谁吵着要去?母亲与二嫂好心带你去,回来你又埋怨,那以后大小诸事,你锯了腿脚歇在屋里好了。”
“裴岸,你混账,从来胳膊往外拐,可还记得我是你娘子?”
十几岁的少女,立在高大瘦削的青年跟前,气得快要哭出来,哪知裴岸不以为然,“我那母亲与二嫂,好与不好,还轮不到你来品评,你才几岁,吃了公府几个月的饭,就这等嚣张了?”
本来夫妻这般床头吵嘴床尾和,那料韶华苑里头有老夫人的眼线,偷摸去老夫人房中说了一嘴,气得萧氏差了两个嬷嬷,过来就给孤身一人的宋观舟上手段。
裴岸早气得去了燕来堂,他哪怕听到母亲来教授宋观舟规矩,也不曾怀疑旁的。
兼之他公务不熟,日日里跟着林大人学习,官邸中的事务已让他焦头烂额,回到府上,没有热汤热饭暖娘子,唯有见不完的冷脸,时日久来,他也生了嫌恶。
偏他躲不过去,宋观舟时时来燕来堂,要么是眼泪要么是耍横,少有清净日子与他。
一来二去,夫妻整日里吵嘴,新婚的热乎劲没持续几日,剩下就是漫长的怄气。
如今夫妻立在碧落斋台阶上,双双回忆起那一点不美好的过往。
裴岸心头打了个寒颤,罢罢罢,娘子还是长大些好,如今这性子虽说要强了些,但比从前万事藏在心头,一言不合就哭闹不休的好。
想到这里,先软了声气。
“那是我的不是,来日待平安些,我亲自陪着娘子去温溪山庄,如何?”好看男人,好听的声音,宋观舟骨头都酥了,只能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是应承我了,来日必不能诳我。”
“娘子放心,自是不会。”
张芳慧瞧着夫妻二人甚是和睦亲近,捂着嘴儿笑道,“行了,知道你夫妻恩爱,快些回去吧。我去跟凌俏稍坐会儿。”
听得这话,宋观舟侧首,“好嫂子,你们今日坐一整天,也不嫌烦?”
张芳慧伸手轻轻掐了她小脸一下,“浑说,你姐姐那性子,莫说才坐了一日,就是与她过日子,十年二十年,我也不厌烦。”
夫妻二人听得这话,亲送张芳慧到荣福苑,后者失笑,“不过几步,你们也不放心,好了,我这会子到门口,你们也快歇会去,若慢些,凌俏要出来请你们进去吃茶了。”
宋观舟摆手,“我吃了一日茶,这会子也疲累,嫂子好耍,我自退下。”她做了个优雅退下的仪态,惹得张芳慧咯咯笑个不停,再瞧一旁长身而立的男儿,皎如云中月,偏又平和雅量,俯瞰红尘俗世里这凡人神仙娘子。
这一幕真是美好,可美好得让人平添了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