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将手中的饼吃完,道:“很着急吗?”听着儿子问了一句,李世民铁青着脸没有回话。
李承乾看了一眼旨意,旨意上所言的是郑公平定陇右乱象的种种言语,以及感慨劳苦功高的话语等等。
“儿臣这就走一趟。”
等承乾走远了,李世民神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目光欣慰地看着正在练拳的小女儿,儿子不在身边,甚至觉得太液池湖边的景色更美好了些。
晌午还未到,李承乾与舅舅长孙无忌,还有于志宁,以及李绩大将军带着的兵马一起来迎接。
泾阳边上的官道上,也不知道郑公什么时候会到,李承乾拿着鱼竿,在下游的渭河处钓鱼。
长孙无忌与李绩分别站在太子殿下两侧。
李承乾坐在河边,一边等着鱼儿咬钩,一边看着四方馆的卷宗,这上面写着的都是波斯僧这些天的言语,从这些言语中可以见得,这位波斯僧是一个极其具有偏见的人。
他的偏见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大食人身份,还有他对人的刻板印象。
以及他在四方馆,依旧说着唐人不友好之类的话语。
一个斥候来报,道:“太子殿下,三里外发现兵马,看到郑公的车驾了。”
闻言,于志宁整了整衣襟官帽。
原本没什么精神的李绩此刻面朝官道的西面,神情严肃。
李承乾将手中的卷宗放回自己的马车中,揣着手走到队伍的前方,再看向一旁的舅舅,问道:“佛门中人所言的身外之物是什么?”
长孙无忌抚须道:“太子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有一个波斯僧人成天说唐人不友好。”
“那又如何?”
李承乾苦恼道:“有些生气,想砍了他的头,看看他是否不吝啬将他自己的头颅也当成身外之物。”
长孙无忌蹙眉不语。
远处的官兵队伍越来越近,一直到了近前停下。
魏征走出车驾,行礼道:“老臣见过太子殿下,赵国公。”
长孙无忌作揖回礼。
李承乾也躬身作揖道:“这些时日,有劳郑公远走一趟。”
“老臣也是该做的,为陛下分忧,老臣亦是平定人心,为社稷。”
魏征两鬓已白,胡须已白了大半,如今年有五十六岁,年近六十。
说话间,魏征从自己的车驾中拿出一个篮子,递上道:“这是老臣路上采摘的一些菠菜,本想着面见陛下,将这些菠菜送上。”
李承乾接过篮子,笑道:“会代为转交给父皇的。”
魏征稍稍点头。
“郑公此番去陇右可还顺利。”
魏征抚须看着渭河,感慨道:“终究杀了一些人,才能平定人心,刘仁轨的事他们不敢再计较了,太子殿下可放心了。”
李承乾站在一旁,也看着渭水河道:“郑公杀得好,如果可以,为了公义与社稷安宁,郑公大可多杀一些人,这些年以来,一直觉得御史台还不够硬,以后见到不法之事就应该咬住不松口。”
“太子殿下此话何意?”魏征问道。
长孙无忌听着太子与郑公的交谈,沉默不言。
李承乾双手背负,神色有几分沉闷,道:“自从刘仁轨任职咸阳县以来,其实陇右的奏报孤看过一些的。”
“刘仁轨打死虞宁没错,他罪有应得,但事后还需要郑公走一趟,来震慑陇右的豪门门阀。”
“因此许敬宗在关中传言他是一个酷吏,听到这话时,孤甚至有些欣慰。”
,魏征正色道:“太子殿下希望将世间的恶人杀绝,老臣愿给世间一个清明,这世上诤友难寻,可惜臣已老矣。”
李承乾道:“其实我们的理想都是一致的。”
太子与郑公的谈话很大胆。
甚至大胆到让于志宁与李绩都不敢听。
太子殿下说着杀人的事,而且郑公还在拍手叫好。
长孙无忌心中暗想,这都是什么人呀。
这样的太子舅父当真会放心吗?
众人在渭水河边用了一顿午饭,而后李承乾看着郑公坐上马车道:“郑公,如今是平定了陇右,那以后呢?”
魏征坐在马车内,抚着胡子,道:“有些事一次做不好,那就一直做。”
李承乾向着马车行礼,送别郑公。
魏征的马车一路朝着长安城而去。
太子的这番话道尽了魏征心中所想,长孙无忌看着回长安城的队伍,良久不语。
太子的爱好不多,钓鱼就是这位太子痴迷的爱好之一。
真要论,太子为何会说出这些话,那多半是志向太过远大了。
李承乾又在渭水河边坐下道:“舅舅,一起钓鱼?”
长孙无忌想着近来朝中也没什么事情,不如也坐下来。
“刚刚的那些话让舅舅见笑了。”
长孙无忌道:“太子严于律己的作风,郑公早就对殿下赞誉有加了。”
“是吗?”
“殿下或许不知,当郑公发现殿下的许多理念都与他不谋而合,便开始对东宫太子常有赞誉。”
李承乾笑道:“那太好了。”
长孙无忌又补充道:“郑公也很喜欢红楼。”
身为东宫太子,总不能拿着一卷红楼到处交朋友,而且现在的红楼在坊间与仕林之中,早就已成了名义上的禁书。
他们不愿意去看红楼,也不愿意让更多人的去看红楼。
可这并不妨碍红楼成为一个脍炙人心的故事。
依旧在民间流传得很广。
李承乾钓起一条鱼,将鱼儿丢入一旁的鱼篓中,而后脱去鞋袜,卷起了裤腿,将衣摆系在腰带上,赤脚入水中,感受着双脚浸在河中的凉意。
见太子的举动与眼下的形象。
于志宁深吸一口气,正欲言语,三缄其口又将话语咽了回去,扭头看向别处,甚至还走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