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后院,六十余岁的范明承笑呵呵地与云绫在花园中闲谈,听云绫絮叨这几个月的经历。
面对长辈时,云绫总是不自觉爱絮叨,一句话能说完的事,她能东拉西扯絮叨上好一会儿。
对此,范明承早就习以为常,面上笑呵呵的,不时还会应和上几句。
说来,自打云绫下山之后,范明承一直都有关注她的动向。
前阵子收到了师兄元道济的来信,信中多有对云绫的赞赏之意,看得范明承心中满是欣喜。
良久,云绫终于絮叨累了,趁着她喝茶的空档,范明承终于逮着机会说起了正事。
“丫头啊,今次来襄阳不是专程来看老夫的吧?说说看,老夫也好帮你合计合计。”
闻言,云绫放下茶盏,看向笑呵呵的老夫子,沉吟片刻方才悄声问道:“范师父,您和襄阳王熟吗?”
见她如此小心,范明承心头一动,他也出仕过,哪里听不出云绫的话外之音。
“和襄阳王有关?”范明承皱眉,轻声说道:“襄阳王好诗文,老夫倒是与他有些交情。”
闻言,云绫眸子一转,俏声道:“范师父,那您跟我讲讲这位襄阳王呗,我好奇着哩!”
范明承看了云绫云绫,虽心有疑惑,却还是思索片刻便为自己的小弟子说道起来。
襄阳王傅延吉,少聪颖,有文名,不喜争斗,十五岁承袭王位,二十岁正式担任宗正卿,身居王位足有二十年了。
其承位之后,秉持襄阳王一脉中正之风,从不私下与地方官员接触,王府几位王子也被教养得极好,从无仗势欺人之事。
是以,这些年襄阳王府在荆襄一地风评极佳,襄阳王也因此有了“贤王”之名。
听到此处,云绫不禁打断道:“范师父,您说襄阳王从不私下与地方官员接触,但昨日我入城时听贺瑾师兄说襄阳太守原本要亲自接待韩王,却被襄阳王临时叫走了,这······”
范明承也不气恼,笑呵呵地回道:“这不是诗会将近吗?襄阳王好诗文,每隔一两年便会筹办一场诗会,这于襄阳的学风而言也算好事。故而每到此时,襄阳官府都会全力配合操办。”
闻言,云绫微微颔首,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丝疑虑。
若说官府为了治下学风全力支持襄阳王筹办诗会倒还好说,但贺瑾说的是襄阳太守是被临时叫走的。
这个“临时叫走”就很微妙。
贺瑾是澄心书斋高足,遣词用句自有讲究,能用上“叫”这个字眼,足见襄阳王对于地方官员的态度,完全是一种上位者的姿态。
按大周藩王制度,藩王在地方上并无任何权势,一个个都是纯纯的闲王。
地方官员完全不理会藩王的任何要求,一心顾好治下百姓便是最大的政绩。
贺瑾能随口用出“叫”这个字眼,还加上了“临时”二字修饰,言语间却无半分为难之处,好似稀松平常一般。
由此可见,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有的,必然是平素就时有发生,贺瑾才能说得如此随意。
眼见云绫走神,正要说下去的范明承也止住了话头,刚刚端起茶盏想要润润嗓子,动作却陡然一顿。
他也从“临时叫走”四字中回过味儿来,不禁转眼看向云绫。
正巧,云绫也看向了他,师徒二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范明承顾不上润嗓,急忙放下茶盏,沉声说道:“贺瑾行事素来严谨,绝不可能在韩王面前说错话。看来,老夫的确算不得了解这位襄阳王了。”
闻言,云绫摇头道:“范师父不必如此,您长年呆在鹿门山上教书育人,不知内情也不奇怪。”
说罢,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范明承,云绫赶忙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我听说襄阳王与澄心书斋几位大儒乃是莫逆之交,不知是哪几位大儒哩?”
范明承沉吟片刻,开口道:“确有那么几个,不过真要论得上亲厚的,还得是严师果。”
“严师果?”云绫觉着这个名字很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见状,范明承笑道:“主持演武大会那个,也是贺瑾的授业恩师。”
经这么一提醒,云绫登时想起了当年演武大会高台上宣布结果的那位老者,只是样貌已经有些模糊了。
不过样貌如何不重要,她只想知道严师果如今在哪儿,当即便问了出来。
“严师果是竟陵人,年前便回家省亲去了,说是开学前再回来。”范明承答道。
竟陵这地方云绫是知道的,在鹿门山学习时还曾趁休学之机与同窗一同去游玩过,快马至多一日夜便到。
澄心书斋每年年底皆有年假,让辛苦一年的学子和先生们能够回家过年,再开学则是来年三月。
如今年关刚过,尚未出正月,云绫可等不了这许久。
思及此,她忙问了严师果在竟陵的住址,随即便告罪一声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