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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朔风猎猎,千亩良田凝成板,农人已开始休养生息,按理说长短铁犁也入库,万没有再拿出来用的道理,傅长机费烙撒欢狂奔,凑近看才发现,围着跳锅边舞的是同样下九流的农官。
大司农考工处,搞浓的搞机械的一样被堂皇的正经官所鄙夷,偏偏他们还有点“文人相轻”的味道,互相又看不起。
江观潮懒得看他们斗鸡眼,车行到这里已经进入“试验田区”,他下河道,河东追风岭附近的田产却没闲着,农官熙来攘往,俨然将这当做大型进修场所,集观摩学习下乡再推广为一体。
北方的麦一年只可熟一次,玉米却不同,郑单958是繁育周期为125天的中短程玉米,便是冬日无大棚,只要掐算得好,一年收两季却是可以的。
两亩狭地再也塞不下膨胀玉米粒子,被划为试验田后,追风岭附近十里八荒的荒地顷刻间被重新丈量开垦成良田,江观潮放眼望去,全是折断后还没来及收拾,随风飘摇的玉米杆子。
他一个芝麻点大的人伫在田埂边上,也亏得收拾远人能望见,曹襄心头原来只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等穿着粗布褐衣撒腿跑了两里地,眼中模模糊糊勾勒出江观潮的影子,才运气下沉丹田中猛地炸出一声:“江先生——”
江观潮笑嘻嘻的,也无甚久别重逢后的欣喜:“是你啊,怎么,你娘放你出来种地了?”
曹襄先头跟他一起下河道,让他治水是不可能的,找个合适点的句子就是他要“上山下乡体察民情”,而恨不得把他攥在手心里的平阳公主还以为驽钝的儿子开窍了,准备伴随刘彻左右溜须拍马,好好刷一波存在感。
有这样的好机会,她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她都恨不得亲身上阵扎个公主帐跟着治水,更枉说把儿子送下去。
弊端也是有的,等刘彻班师回朝他也灰溜溜地跑回河东,曹襄多少认识到自己在灾区除了证明他是个废手脚的累赘外无甚别的作用,回来时心情不很低落。
——然后就一颗心扑倒玉米上了。
平阳公主恨江观潮恨得咬牙切齿。
曹襄热心招呼:“江先生在河东呆几天?”
江观潮:“一旬有余,我与曹公请了十几日的假。”等杀猪杀鸡杀鸭置办年货后,还是要回去乖乖做水泥试验的。
“曹公也来了?”曹襄兴了。
“你认识他?”
曹襄不好意思:“我儿时玩的小弓小弩就是曹公淘汰下来的。”他与皇室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吃穿用度一应是最好的,曹公手巧,闲暇时坐的弓都有多余的机关,他们这些小的抢着要。
曹襄小时候一度认为进考工部是天大的好事,与绳墨尺度打交道很让人神往,直到他娘无情地把他从考工部的后宅院落拽出来,扑头盖脸将他训了一顿,当木匠的大门狠狠关上了。
江观潮:合着你佼佼不群的农业生民兴趣也不是我带歪的,分明是天生天养,那平阳公主对我咬牙切齿的憎恨着实没有道理。
他俩又聊了会儿,曹襄主动带他去看猪栏里头的大肥猪:“最好的几头都留着等你来宰,那膘肥体壮的模样,便是我也不曾见过。”
江观潮:“你见过几头真猪?收拾妥贴了端上餐案还差不多。”
曹襄:“此言差矣,继江先生传授了煽猪之法后,追风岭中养猪的人家也日益多起来,别的不说就那鑫三郎,家里也养了二十来头。”
“听闻他煽猪手艺很好,二十头猪崽煽后全存,村人说等买了新崽也让他处理。”
江观潮回忆鑫三郎的模样,脑海中就一个大姑娘似羞答答的影子,议席分辨他有双很巧的骨节修长的手,这样的手放在现代不是当钢琴家就是当外科医生,煽猪其实是埋汰了,却也能理解为什么他技术更好。
“很好。”他笑说,“等来年养猪崽也让他煽。”
……
十二月底,骏马在巷道上疾驰,穿甲胄的兵士怀揣薄薄的信纸冲入龙城。
信从胸口卸下来的时候还热乎着,直接被转交给刘彻,能有此待遇的不是边境的军报就是事关民生的大计。刘彻将三封信件一并拆开,一是张骞的密信,说河道治水之进展,一是河东郡县的农报,廖阔写的,夸夸其谈说了番玉米的亩产,最后则是江观潮的。
他分得清轻重缓急,先把其他两人的信一目十行看过去,又将文字细细在唇舌中咀嚼一遍,才平复心情,凝神静气打开了江观潮的信件。
信件展开,流畅漂亮的字迹一看就不是江观潮手书,他揣度着不是曹襄就是张骞代笔。
在摒弃了花团锦簇的修饰文字后,江观潮的文字透着一股让他浑身上下舒坦的真挚诚意,就连印象中臭烘烘的肥猪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心中内容无非就是把张骞与寥阔的水泥农业汇报杂糅在一块儿,隽永的描述却撩得他心头一动。
眼下大半年都没幻化成猫,免得铲屎官以为橘猪一命呜呼命丧黄泉,倒不如出来露露脸?
眼看着日薄西山,距入夜还有段距离,他也赶死赶活批完了今日份的奏折,倒不如——
一盏茶的功夫后,身躯日渐肥硕的橘猫懵逼地出现在臭气熏天的圈中,呼噜呼噜哼着的猪一身淤泥,好奇地用黏着口水鼻涕秽物甘水的鼻头在橘猫身上蹭了好几下。
橘猪:!!!!!
全身上下的毛都立起来啦!
……
橘猪日记:我重出江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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