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筑基丹回到归来峰的陈君谋,不急着去联络潘启智、朱成智和沈空孝三人,反而趁着深夜,悄悄往自家几个筑基种子的院中去。
他最先来到的是陈求法那院,这个过了期的筑基种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芽。
夜过三更,陈求法还是在辛勤处理着家里的事情,一场订婚宴,家里支出了多少,各家送了多少礼物,之后又该如何回礼,一桩桩一件件,这些琐碎的事情,全得他这个管家人来算清楚。
陈君谋站在门口看了一刻钟,心里都难得的叹了一声气。
“求法。”
族里能这么喊他的人可不多了,陈求法闻声抬头,见是老祖,赶紧放下纸笔上前拜见。
“见过老祖,夜这么深了,可是有要紧事情吩咐?”
“没什么,我心里不安,山上随处走走,见你这院灯火通明,便过来瞧一眼。”
陈君谋很随意的在榻上坐下来,翻了翻陈求法刚才算的那些账簿,密密麻麻的几十页纸,光是看着就叫人头疼不已。
“这次家里支出不小吧?”
“是。”陈求法叹着气,揉了揉额角,“这一场宴席,就花了几十个灵石,那些灵稻、肉食什么的都还好说,低阶的在坊市上就能买到不少,近来又因为千竹门的供奉时日愈来越近,各家都在抛售,便宜得很。
可酒水实在花销太大了些,酒这东西,从来只有价钱往上涨的,就没怎么见过往下跌的,大头支出基本都在这里。老祖啊,咱家给千竹门的供奉灵石还没凑足呢,那颗佛头现在还滞留在手里,这样下去,到了日子万一交不上供奉……”
陈君谋摆了摆手,打住了陈求法的絮叨:“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和其他几家商量好了,这事不成问题的。”
老祖这么说了,陈求法也不好质疑什么,点点头便揭过了这事情。
“我倒想问问你,如今郡中的局势,你怎么看?”
陈求法默然片刻,最后还是说了不好听的实话:“老祖,说真心的,我觉得咱家现在不太妙了。大祭一回,戴鹄一回,两次招惹了沈家,等沈才思料理了沈去傲一党,只怕下一个就该是我们了!”
陈求法在家中替陈君谋理家多年,对郡中局势看得很透彻,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陈家的危机。这两年,陈家确实太跳了些,在下菰之主沈家眼里,归来峰已经是个不好管教的刺头。
这一点陈君谋自然也知道,他今晚过来,就是想看看几个后辈的才具。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恕孙儿直言,接下来咱家最好还是谨言慎行,莫要去惹那沈氏了才好。沈才思是君子,但沈家不是啊。”
陈求法的态度还是以维稳为主,他一直管家,自然也更加在意“稳定”二字。
可陈君谋要的不是稳,他要的是变!
既济卦曰:“亨小利贞,初吉终乱。”坎上离下的既济卦,三阴乘刚于三阳之上,“利”阴之利,这世道,注定要由治而乱,由乱诱变,方有利!
而陈求法,显然不能符合陈君谋的期望。
不过,这位心思叵测的老祖不会把这份心思说出来,表面上还要认同陈求法的话。
“你这是老成持重之见,求法,这许多年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在操劳,整个家门中,只有你是我最放心的。”
老祖这样的夸誉可不多见,陈求法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起身做礼谢过。
陈君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道渌木讷话少,但心里是个好的,对家里的人也都很友善,就是耳根子太软,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似你,我担心他今后当不好这个家。”
“老祖太苛责道渌了……”
陈求法才说了半句话,陈君谋就打断了他的话:“再说道白,这孩子是个大才,如果不是得了麒麟爷回顾,将来必能成就大业,我陈家堪如沈家一般,起码能族兴四百年。”
陈求法张着口,老祖话里把道白评价的很高,但前提得是“如果不是得了麒麟爷回顾”。
“老祖的意思是……”
陈君谋长叹一口气。
“道白身上已经打下麒麟爷的烙印,哪家心里没点算计?下菰郡太小,大家不敢对麒麟爷的手笔有什么谋算,可再往上呢?道白这一生是福是祸,难料得很啊……”
陈求法默然,他晓得老祖的话是有道理的,可他同道白感情颇深,向来看好这个后辈,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啊,求法,这个家的担子只怕还得你挑着。你求道之心甚坚,我相信你能有成就筑基的一天,莫要自苦。和你实话讲,筑基丹的门路,我是有的,好好努力,我还是看好你。”
他拍拍陈求法的肩膀,给下这样一句模糊的许诺,却把陈求法说得心中怦怦直跳。
筑基之心固然沉寂多年,可这颗心到现在都还没死呢!
出了陈求法这里,陈君谋又转去了陈道渌的小院。
这个道字辈的大哥也很是自律,夜这么深了,他还没歇息,仍在勤苦练功。
陈道渌修的是二阳一阴的灵气,尽可能追求阴阳平衡,这也是大部分修士的选择。陈君谋在外头悄然看了会儿,陈道渌虽然比陈求法年轻,斗法水平也稚嫩不少,但这一身功力却很是扎实。
若单论修炼,道渌的资质要比求法更高,但为人也好,斗法也好,道渌这孩子都太单板了些。
陈君谋脑海里转过念头,推开院门,迈步入内。他没有特意隐藏自己,陈道渌很快就注意到了老祖的到来。
“见过老祖!”
陈君谋摆摆手,示意道渌不用多礼。
“道渌这么晚了,还在辛勤练功啊。”
“回老祖的话,不归山猎妖之后,孙儿深感斗法功夫浅薄,故而打算精研一番刀法。”
陈君谋捻须点头。
“道渌勤学苦练,日后必有成就。家族后辈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
陈道渌怔了一下,这个老实人赶忙作揖施礼:“谢老祖厚爱,道渌资质愚钝,实在不敢当。”
“莫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话。”
陈君谋拍了拍陈道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倒想问问你,如今郡中的局势,你怎么看?”
陈道渌眉头微皱,和四伯陈求法相比,他并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孙儿以为,眼下郡中的局势不明,二沈相争,我家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贸然帮助其中一方,必然遭到另一方的忌恨,万一最后押错了,只怕会有飞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