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峰哈的笑了一声,说道:“且由得她去吧——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嘴巴长在她身上,她心里有所不满,难道本官还能因言而治其罪?”
无奈的摇了摇头,杨少峰又接着说道:“更何况,这老妪已经年近七十,在整个宁阳县两千一百零六个百姓当中就数她年纪最长,而且县衙里三班衙役刚刚到齐,牢房还没来得及收拾,偏偏又在挖渠蓄水的紧要关头,即便本官想要治她的罪,一时半会儿的却也腾不出手来。”
实际上,大明朝虽然被人骂的不轻,朱重八朱皇帝也往往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但是《大明律》当中对于各种犯罪之后的刑罚往往会加一句“七十以上者,不在此列”,意思就是年龄在七十岁以上的百姓,只要不是造反,其他情况很少有针对他们的刑罚。
如果说得再直白点儿,那就是只要年龄过了七十,哪怕在紫禁城的金銮殿上当众拉屎,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想报复也只能事后私下里另外想办法报复。
连皇帝都拿七十多的老头老太太们没招,杨少峰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又能拿他们怎么样?虽说破家的知县,真要是往死里整他们也不是办不到,可那不就等于是在替御史言官们完成绩效考核么!
心里暗自吐槽几句,杨少峰又再一次端起碗:“算了,公道自在人心,本官对待百姓如何,宁阳县两千一百零六个百姓有目共睹,也不是那老妪一张嘴就能毁了的。”
听着杨少峰杨大知县两次提起两千一百零六个百姓,再想想之前杨大知县在介绍各社各闾时对各自丁口数据都信手掂来,王琼不禁好奇的问道:“杨知县对各闾各社的情况倒是记得清楚,不知有何诀窍?”
杨少峰哈哈笑了一声,说了句稍待之后便去县衙里取来几份户口簿,递到了王琼手中:“本官亲自带人挨家挨户走访登记,各社各闾有多少户人家,各家有多少丁口,本官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王琼打开一份户口簿瞧了几眼,却见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该户位于何处,户里有几口人,户主是谁,籍贯哪里,每个人的年龄大小,有无读书,是否会木工、铁匠等技艺,各色信息一应俱全。
王琼心中一动,问道:“这般户籍册子,却是见所未见,想来太子殿下也会感兴趣——敢问杨知县,下官可能抄上一份带回?”
杨少峰点了点头,应道:“王舍人尽管抄写便是。”
正所谓投桃报李,见杨少峰允许自己抄录一份户口簿拿回去,王琼也不介意提前给杨少峰透露一些消息:“杨知县可知,太子殿下都赏赐你和宁阳县百姓些什么?”
不等杨少峰询问,王琼便直接说了下去:“十两一枚的银锞子十锭,绸缎二十匹,四书五经一套,宫灯一对,骏马一匹,这些都是太子殿下赏给杨知县你的。”
“至于宁阳县百姓……”王琼笑了笑,说道:“其实杨知县给百姓分地之事,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已经知晓,不仅没有因此而怪罪,反而赐下了足够五万亩土地用的豆种、麦种。”
“除此以外,还有铁锹三千把,锄头三千把,筢子一千,犁头一千,铧子一千,镐头一千,其他如剪刀、针线等零碎无算,另外还有耕牛百头,驽马百匹,羊百只,其中公羊十只,母羊九十只,肥猪三十头,鸡鸭各千只……这些既是赏赐给百姓的,也是赏赐给宁阳县县衙的,太子殿下说,这些东西都由杨知县看着安排。”
随着王琼的嘴巴一张一翕,杨少峰杨大知县的眼睛却是越睁越大,若非是有眼眶拦着,只怕杨大知县的眼珠子都要飞出去。
小朱这是干什么?
日子不过了?
不对,小朱同学是在军营里出生的,当时的老朱也不过是郭子兴手下的一员将领,直到小朱同学十岁时老朱才自立为吴王。
正所谓耳濡目染,小朱同学懂军事懂政治都不稀奇,可是他从来就没种过地,又能懂个锤子的耕种?
这些农具、牛马之类的玩意儿,多半就是老朱同学打着小朱同学的旗号赏赐下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
无论是史书还是后来那些网络小说,都说他老朱抠抠搜搜的不像是凤阳人,倒像是山西的老抠,这一次怎么会如此大方,挥挥手就送给宁阳县百姓这么多东西?
只是稍微一琢磨,杨少峰杨大知县就不禁有些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