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把一路上的见闻以及杨少峰杨大知县的所作所为都向朱标说了一遍,王琼又做出了最后的总结:“以臣观之,杨少峰其人行事虽多有狂悖之处,然则确实心向我大明,且心里装有百姓,非是那种残酷害民之辈。”
朱标点了点头,王琼又从衣袖里取出一份户口簿,呈到朱标面前:“殿下且看,此物乃是杨知县所制,上面记录了一户人家的丁口数量、生辰、年纪、住地、祖籍、所擅长之事、家产与田产多寡,地方官员以此治民,易如掌上观纹。”
朱标放下手里的奏本,伸手接过户口簿翻开打量几眼,忽然哈哈笑了一声:“不错,果真不错,无怪乎父皇说他值万金、百万金,单凭这一份户口簿,其价值又何止百万金。”
安抚夸奖了王琼几句,朱标干脆带着户口簿和王琼写的奏本去寻了朱重八朱皇帝。
“不易啊。”
朱重八朱皇帝看过奏本,又听过朱标的复述之后,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声,接着又对朱标说道:“无论那姓杨的知县是否早有准备,也不管他宁阳县秋后是否颗粒无收,朝廷该有的赈济还是要有的。”
朱标点了点头:“是,孩儿记下了,回头会让人将准备好的粮食拨往宁阳县。”
朱重八朱皇帝嗯了一声,又拿起奏本翻看几眼后忽然冷哼一声:“想不到,区区一个乡间老妪,竟险些坏了一个七品知县的名声,有意思,有意思。”
朱标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是,此事也给孩儿提了个醒,以后万事都不可偏听偏信,须得斟酌再三,多方求证,才能做出决断。”
朱重八朱皇帝这才嗯了一声,又指着奏本说道:“那你看出那个姓杨的知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么?”
朱标低头琢磨一番,最终却是微微摇头:“看不太明白。”
“说他不贪财吧,他时时刻刻想着把养鸡场的鸡卖给百姓,可要说他贪财吧,他又舍得把徐叔父和常叔父赏给他的银子拿出来,帮着那些妇人开了包子铺,他自己还经常说要从百姓身上赚钱,得先让百姓富起来才行。”
“说他不好色吧,他跟王琼说也想天天勾栏听曲,王琼说看样子不似作伪,可要说他好色,宁阳县妇人他却一个没碰,百姓强塞给他一个侍女,结果他就只让侍女给他端茶倒水,至今还没有成家。”
“说他好名吧,他对老妪污他名声的事儿全不在意,可要说他不好名,他又说什么公道自在人心。”
朱标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其实孩儿不怕他贪财好色好名声,也不怕他酒色财气样样不沾如圣贤,无论是哪一种,孩儿都能想到应对之法,无非就是前者用,后者防。唯独像他这般的,处处都与他人不同,处处透着别扭,孩儿一时间还真看不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当朱标暗自头疼时,朱重八朱皇帝却呵的笑了一声:“你啊,还是太年轻——就像你上次说的那样儿,你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看透看不透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为你所用就好。”
略微顿了顿,朱重八朱皇帝又补充道:“咱再教你一个乖,那就是有人可以诱之以利,有人可以驱之以名,但是也有些人不为名利所动,这种人你不能跟他谈什么名利,那你就跟他谈交情,要是谈交情还不行,嘿嘿。”
嘿嘿笑了一声后,朱重八朱皇帝干脆岔开了话题:“让户部往宁阳县运粮食吧,毕竟咱爷俩儿已经承诺过的事情,不好食言而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