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顿做完这一套丝滑的小连招,重新甩了袍子坐定在许家的实木雕花椅上。
他教训起人来,扣的帽子一顶比一顶高:
“做人要讲德行。”
“陛下亲口说了,你们是普通军士的待遇,怎么可以不从军纪,反而欺男霸女,丢了陛下脸面。”
牛顿看着这宗室衣衫不整,怪味熏天的样子。
上去掏一掏他的衣服,也许能摸个肚兜出来。
“军法不严,无以正军纪,按律论死。”
牛顿一锤定音:
“郑王爷,怀庆府路遥,你派人押解他回去。”
朱厚烷也是娶了王妃的成年人了,眼前宗室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心里有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讷讷地在空中点点,面红耳赤,深觉丢人现眼。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明明这眼前的宗室不是周王府那一支的,怎么一进许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裤腰带。
大哥,你连饭都吃不上了!
还惦记着这档子事呢!
朱厚烷也没反驳什么,惭愧地招呼侍卫把他压下去,任凭他叫喊得再怎么伤心,也闭眼不曾搭理。
郑王爷亲自压着一个宗室,消失在眼前,许氏族长脸上抽抽,似是不敢置信。
不过,他也是大明的老艺术家,从前当过官,致仕在家,脑子转的很快。
许氏族长神色动容,拿出了读书人的正派气度,儒雅庄重。
在他眼里,牛顿一瞬间从一个山间野猴,沐后而冠,勉强通点灵性。
“老夫拜服,爵爷实在清正不阿,为人师表啊。”
“府中简餐,请。”
牛顿坐了几个时辰,才吃上许氏族长布置的宴席。
许家早就知道他领着宗室来的消息,真是不真诚。
牛顿入席,听凭丝竹管弦响起,都是些吹了几十年的曲子,他都听烦了。
只是偏头,在音乐掩映下,对许氏族长低声斥责:
“许老,我刚才冷脸,实在是心里替许尚书不值,你们宗族,不是诗书传家么,怎么如此没有气节?”
许氏族长哪敢接这个帽子,连连拿乔佯怒道:
“爵爷慎言,众口铄金,风言杀人呐!”
“我们许家代代忠君爱国,累出进士,为陛下分忧,多人以勋爵礼葬,受嘉奖不绝。”
“你空口无凭,竟说这话,传出去了,朝野上下,都会觉得爵爷你目下无尘,傲慢失礼。”
“这天理昭昭,神明悬鉴,自有忠直之士参你一本,若是讽谏之言,堆叠积压,爵爷你纵然领道教事,持敕造印章三四,也是损伤风骨!”
许氏族长辩经的水平也有一手。
主打一个进攻再进攻。
他们许家具体怎么做的不重要,反正孔子没有教任何一个家族,去侵占民田修筑花园。
重要的是——
一定要把“忠君”牌坊立得又高又正,朗朗上口具有很强的传播力。
就行了。
牛顿抬眼看了看他,动员起脸上每一根皱纹表演的样子,觉得好笑。
他不用演得这么用力,坐在评委席上,只管面无表情:
“我与郑王爷,都是站在忠君爱国这一方的。”
他的指尖点在食案上:
“昨我收到的画,烧了。”
“你替许尚书做决断,这很不好,你们全族一荣俱荣,你不要坏了许尚书的名声。”
许氏族长突然背了一口锅,他实在想啐一口唾沫在牛顿脸上。
牛顿遗憾地对许氏族长宣布:
“你没领会到陛下的精神。”
“许尚书是个忠君爱国的人,我与郑王爷都佩服他的气节……”
牛顿故意将话说的很慢,有一种审判犯人的压迫感。
他根李时珍走南闯北,身上藏着一种纯文臣没有的气势,眼睛露出点点寒光,竟然让许氏族长有种,被锦衣卫指挥使瞄准的错觉。
大明的文官一二百年里,已经被“自然筛选”出躲避锦衣卫的本能。
许氏族长如老鼠一般,被吓了一跳。
牛顿确定他老实些了,才把筷子一搁,在碗盏边沿碰出响声。
多亏这是许家地界儿,否则这举动和摔杯为号没什么区别。
“许尚书他太有决断了,那廷议我也在现场,为了黎民百姓,考虑到宗室也要做贡献呢。”
“直接咯嘣一跪,跪出个金书铁券……”
“整个朝廷的官员都看着、史家记录在案。”
牛顿话音刚落。
李时珍就在一旁,顺势揭开盒子上搭着的丝绸。
许氏族长看着货真价实的金书铁券。
就算早得了消息,还是忍不住眼前晕眩。
大罪过也!
牛顿偏要痛打落水狗,诛心的话是一字一句蹦出来:
“要不是许尚书点将,宗室们还整日无所事事。”
“倒不是说国钞奉养的日子不好,只是为国为民,才是不负太祖皇帝教诲嘛……”
许氏族长再怎么巧言善辩,也没办法指鹿为马。
要求宗室参与杂交水稻的培养适宜,的确是许赞带头求来的。
朱厚熜把他们许家挂在火上烤。
许氏族长觉得舌头里苦,却偏偏只能点头承认:
“是是,这是恩典。”
再有傲气的文官,看到大明颁发的金书铁券,也稳不住心神。
这跟请了一座阎王像,在自家宗祠里面,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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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看着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