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逢春的家里,本来就不赞同她学什么音乐,当什么歌星。
地位不高,社会观感较差是一方面,传统文化对女子抛头露面也并不是很支持。
要不是金时从中牵线搭桥,这一条线的几乎都是熟人,压根就没有她什么事。
社会运转就是这样,干任何事,都免不了人情世故。
将事情交代清楚后,金尚开车将梅逢春送回家,婉拒了对方进去坐坐的邀请,准备去接女朋友李萱回家吃饭。
当梅逢春推门走进家门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家中的晚饭却已经准备好了。
“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可是周末,白天干活已经很勤勉了,晚上加班就太夸张了。正事办完,小表弟就开车送我回来了。”
“他……来过了?怎么没让他进来坐坐……”
“说是要和女朋友一起回家吃饭。”
借口不借口什么的,反正是没打算上门唠叨了。
“是嘛!”
梅杏红有些遗憾地叹息着,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等其他人回来,再一起吃饭。对了,你的歌,唱好了?”
“快了,最多一个月就面世。”
“那还挺快的!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唱歌可以,但是不能耽误学业……”
“知道了,这也是实习的一部分嘛!姑妈,你这是……已经在等着了?还有三个小时,先休息一会吧。”
白天不在家,梅逢春是不知道梅杏红到底在电视机前坐了多久,估摸着时间不会短。
“嗯!”
嘴上答应,身子却没动。
“姑父最近没怎么来啊!”
“忙着买商铺开店去了,说是要做服装品牌,年轻时候不做,现在瞎折腾……”
“姑父和您都还年轻!”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见姑妈梅杏红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和自己攀谈的意思,梅逢春找了个借口,去洗漱了一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都是倔驴,和自己较劲这么多年,也不嫌累。』
心中暗自腹诽了几句,梅逢春慵懒地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回味着今天白天的收获。
和大学课堂上学到的知识不同,商业化运作中的细节,与理论偏差相当大。
别看教材都是最近几年编写的版本,和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近半个世纪以来,社会与经济发展快速向前,文化不断交融,音乐圈也诞生了许许多多的风格流派。
可是,在专业人士看来,那都只是螺蛳壳里做道场,真正有开创性的东西,接近于零。
上了大学之后,梅逢春就很直观地感受到,这一行正在衰退,哪怕是所谓的大师,也只是在前人的基础上修修补补;
在外行的感受中,就是好听的歌,优美的旋律越来越少。
偶尔有抓住人耳朵的佳作,稍微有点基础的从业者一听就知道是从哪里摘出来的,节奏稍有变化,响度略微提高等,比如“最熟悉的陌生和弦”——卡农和弦,翻一翻近年来市面上的新作,超过一半都能找到卡农和弦比较流行的几种变化。
最坑的是,梅逢春很明显地感觉到,央音这样的顶尖艺术院校,也受到了社会层面的严重侵蚀,不仅风气变得越来越俗不可耐,教学方向也越来越急功近利了。
加入到金尚主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首歌的宣传企划中后,梅逢春更是真切地感受到,学校老师教的基础知识还是很扎实的,就是对市场变化,流行风向,最新技术的应用,不仅不敏感,甚至隐隐约约有些排斥。
作为国内最顶尖的音乐学院,必要的坚持是很有必要的,但是,完全不将群众喜闻乐见的音乐形式放在眼里,一味地追求所谓的“高级”音乐,在传统戏曲、美声、民族、歌剧、交响乐等领域打转,确实有闭门造车之嫌。
当然了,全世界都这样,不止是国内,高雅艺术嘛,到底还是有几分底蕴的。
和金尚这个半桶水以及骆洋这个资深从业者聊了几次后,梅逢春也明白,通俗流行音乐,也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创作灵感枯竭,人才流失,只是一方面,从业者也更倾向于用“短平快”的策略,赚走鉴赏能力不高的听众口袋里的钱。
什么音乐梦,演员梦,戏曲梦,歌剧梦,最后都变成了发财梦;音乐圈、影视圈、传媒圈,模特圈未来都会向娱乐圈靠拢。
“全民娱乐化,明星被过度消费的时代渐行渐近,在低级趣味的路上越走越远是大概率事件。”
“就好比下馆子,现在只是觉得菜不好吃,厨师水平有点差,其实已经算可以了;待同行都拿出馊稀饭待客,能拿出吃了不拉肚子的料理已经算有良心了;甚至有一天,市面上全都端上来一坨屎,你能怎么办?选个热乎的捏着鼻子吃呗,还能咋滴……”
当金尚戏谑地说着笑话的时候,梅逢春还有点不服气,大声反驳着。
“不吃总行了吧?闻着味都够难受的……”
“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你这样的内行,到底只是少数。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听到这种话,梅逢春似乎又见到了小时候,自家小表弟口没遮拦,大放厥词的模样,恨不得上去揍他几拳,将那张臭嘴给缝上。
还好,多年的修身养性有了效果。
强忍住心中不爽利的梅逢春耐着性子一遍遍地试唱,等回到家后,冷静下来,那股烦闷的思绪又浮上心头。
仔细琢磨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包括求学经历,私底下见闻,以及朋友之间的闲聊,越发觉得金尚的判断,极有可能是对的。
想到未来的音乐圈,会是一个彼此比烂的世界,一阵阵无力感袭上心头。
『至少,我要有所坚持,绝对不会同流合污。』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小春姐姐,吃饭了!”
“我马上就来。”
二灰回来之后,很殷勤地叫堂姐去吃饭。
梅逢春的二伯父,长子已经大学毕业,在自家企业里面历练,两个女儿还在上学,最小的弟弟“二灰”,大名叫梅文龙,因为长子叫梅文辉,小儿子的乳名就叫“二辉”,叫来叫去,这个皮猴子就成了“二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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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为什么不叫“小灰”,梅逢春家还有个比梅文龙小两岁的“三灰”。
京城的小名就是这么随便,南家兄弟的大彪小彪也是如此。
走进餐厅,梅逢春就见着姑妈梅杏红和二灰在等着。
“就我们了?”
“有应酬!”
“喔!”
如此结果,倒也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