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渔郎倒是好脾气,脸上依旧挂着那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说道:“老丈,您可别这么说。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您要是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讲讲呗。倘若您真觉得活不下去,那要不我再把您送下水去?”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却并无恶意。
旁边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哪能行啊。你既然把他救活了,谁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把他淹死呢。”
只听那老者长叹一口气,满脸愁苦地说道:“我姓周名增,原本在中天竺开了一家茶楼。三年前的一个冬天,那雪下得可真是大啊,铺天盖地的。突然,我铺子门口躺着一个人。我这人心善,就让伙计们把他抬进屋里,给他盖上暖和的厚棉被,又给他喂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驱寒姜汤,还用了些艾灸、推拿的法子,这人才慢悠悠地苏醒过来。他自己说姓郑名新,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因为家业破败前来投亲,却没找着。一来肚子里没食,又遭逢这场大雪,所以就昏倒在我铺子门口了。我看他可怜,就把他留在铺子里,好吃好喝地慢慢将养好了。谁知道这小子又能写又能算,在柜台上帮着我打理生意,倒也殷勤勤快。也是我一时犯糊涂,我有个女儿,就把他招赘为婿,让他帮忙料理买卖,一开始倒也还顺风顺水。没料到去年我女儿不幸去世了,后来又给他续娶了个王家姑娘,这日子就不像先前那般和美了,不过也还算能勉强过下去。后来因为要收拾店面,郑新就跟我说:‘女婿有半子之劳,就怕将来别人不服,何不将周字改个郑字,以后也免得人家找碴儿。’我当时一想,觉得也有那么点儿道理,就把周家茶楼改成了郑家茶楼。谁知道自改了字号之后,他们两口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一来二去的,说话越来越难听,渐渐就露出嫌弃我的意思,说我白吃他们的,他们还得养活我,说我赖上他们了。我一听这话,心里那个气呀,就跟他吵起来了。可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蛮不讲理,还以周家把茶楼卖给郑家为由,反咬我一口,说我讹诈他们。我气不过,就到本地的仁和县把他告了。可这郑新在县里花钱疏通关系,结果反倒是我挨了二十大板,被驱逐出了境外。渔夫小哥,你说说,我这还有什么活路?还不如死了,到阴曹地府再把他告一状,出出这口恶气。”
渔郎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豁达和乐观,说道:“老丈,您这算盘可打错啦。一个人要是死了,那可就真的啥都没了,还怎么出气呢?再说了,他在阳间能花钱打点关系,难道到了阴曹地府就不能使钱了?依我看呐,倒有个主意,您不如活着跟他斗气,您觉得咋样?”
周老头一脸茫然,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跟他斗气呢?”
渔郎笑着说:“您再开个周家茶楼,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好好地气气他,这不挺好?”
周老头一听,眼睛一瞪,气呼呼地说道:“你还是把我推下去吧!我现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钱开茶楼?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渔郎依旧面带笑容,耐心地说道:“老丈,您别着急上火。我问问您,要是开这茶楼大概得用多少银子?”
周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掰着手指头算道:“就算省着点花,装修店面、购置桌椅茶具、采购茶叶,再加上雇伙计的工钱,怎么着也得三百多两银子。”
渔郎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这不打紧。多了我没有,这三四百两银子,我还是能想办法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