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朱家这样一个人,即使立场不同,也很难对他生出恶感。
尤其是对乔松这样的穿越者来说,当在典庆的回忆中,看到那个坐在雨中为农夫哀叹的身影时,又有几人能不为之动容呢?
在这个主舞台是王侯将相,是诸子百家,是杀伐战场的时代,少有人关注农夫是如何存活下去。哪怕是当初的商君,在他变法之时,农夫更多的也只是用来强国的资本,而不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所以,这个矮小的侏儒,在乔松这里却远比很多人都要高大。
再者农家弟子遍布江湖,是诸子百家中势力最为庞大的一派,且不论今日能否将田光等人拿下,即使能拿下,若是以大秦国法强行惩处,诸子百家难免兔死狐悲,从而更加敌视大秦。
因此,权衡一番之后,乔松选择饶恕了农家此次冲撞之罪,转而想办法看能否拉拢一番农家,最好把他们他那位好舅舅手下挖过来。
此时驾车的已经变成了朱家,询问清楚目的地之后,朱家便老老实实的为乔松驾车,即使感知中自己被数道致命的威胁锁定,脸上的面具也是喜笑颜开的模样。
马车在咸阳城内晃晃悠悠了半个多小时,一辆车驾便拦在了乔松面前,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女子。
耳边那熟悉的叮叮当当让乔松确认了来人的身份,示意护卫放行。
来人打量了一眼朱家,俏丽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个凶恶的表情,然后很不客气的挤上了马车。一上马车,就抓着乔松检查看他有没有受伤,弄得乔松哭笑不得的。
“好了好了,我没事,我没事。”乔松无奈的推开了来人:“你怎么来了?”
巴清轻哼一声,满脸不忿的抱怨道:“我的公子呦,还问我怎么来了。您这都被人当街刺杀了,您倒好,不赶紧把这刺客给切吧切吧剁了,还留在身边。您是嫌命长吗?”
马车外的朱家脸谱再次变成了忧郁的蓝色,这个坎儿,实在是过不去了啊。
“一个误会罢了,不至于闹出人命来。”乔松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知道我遇到刺杀了?”
“天街是咸阳最繁华的地方,商会自然在那里也有铺面啊。看到内史巡街都出动了,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吓得我赶紧就跑过来了。”
“怎么,担心本公子遭遇不测?”
“那是,公子你要是出什么事,我的商会还不得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说到这里,巴清起身弯着腰给乔松来了个怪异的万福礼:“所以啊,公子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万寿千秋。”
“哈哈哈哈……”乔松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张嘴啊,真不愧是秦之女管仲。”
秦之女管仲?这就是那位大秦商会的会首?
车外的朱家心中一动,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张着圆圆嘴巴的脸谱,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去松竹客舍?公子,那是咱们家的产业,你去那儿干什么?”
马车内的两人聊了几句,巴清便弄清楚了乔松此行的目的地,不由得很是惊讶。
松竹客舍是大秦商会成立的时候就设下的客栈之一,这座客栈与其他客栈不同,在客栈内有提供给六国来秦囊中羞涩士子的免费房间,环境雅致,算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随着大秦日渐强大,每日来咸阳寻找出路的六国士子不胜枚举,招贤馆经常会出现应付不来的情况。
而像是梧桐苑那样的地方可是非常贵的,非寻常士子能消费得起。
在这个年代,远行不仅要考虑安全问题,也得考虑花销问题。尤其是途经各国关卡,一路上的花销非常大。那些准备了好几年攒够盘缠的士子历经千辛万苦到了咸阳,却没地方住的比比皆是,以至于不少人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投身权贵门下做一门客。
而松竹客舍的出现,对很多穷困士子来说无疑是一个福音。
“去见一个人。”
巴清了然的点了点头,她来只是担心乔松的安危,确认没什么事儿,就不再追问了。
她精于货殖之道,常与人打交道,自然知晓该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下属。公子性格随和,平日里玩闹一些无妨,但作为属下,越俎代庖乃是大忌,不可为之。
乔松去松竹客舍,也是因为星宿阁送来了一个他十分关注之人的消息,所以才会在今天出宫。
只是没想到,会碰到朱家这个莽撞的家伙闹出了这么一桩事儿。
马车很快就到了松竹客舍,这里距离天街有三条街,周围也都是一些普通平民的住处,贩夫走卒来往其间,小商小贩沿街叫卖,环境倒是热闹许多。
松竹客舍占据了很大一片面积,几乎是整条街道的一半,很是显眼。
用不着乔松下车,巴清身为大秦商会大老板,就帮乔松安排好了一切,马车直接停在了那位士子的房间之前。
下了车,房间的主人已经在门口了。
“楚国士子李斯见过贵客……”
一位身着布衣,略显寒酸的士子向乔松行礼道。
乔松上下打量着这位大秦未来的丞相,眼神中泛着饶有兴趣的情绪。
眼前的李斯年岁不大,一身长衫早已洗的发白,可见并不富裕,难怪会住在这松竹客舍。再观其双手常年握笔,在指节处犹有老茧。观其体型,虽有袍袖遮掩,但仍能见肌肉略显松弛,可见并非武人。
谁能想到,眼前这位士子便是那位政策能够影响华夏两千年的大秦丞相呢?
虽未得到答复,李斯也并未起身,依旧保持着恭谨的姿态。
松竹客舍的背后人物是谁,他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知道能量极大。否则,免费招待山东六国士子,这种施恩于下的事情不会交由一般的商贾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