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钱清元晕倒了,刘文兴赶紧叫了两个衙役把这位老爷扶到后堂去,又遣人去请了医馆郎中。
至于街尾斗殴一事,已无人去管了。
这百十颗脑袋往大堂一倒,什么事都得被淹没了下去。
县丞和主簿不在,刘文兴不得不扛起大旗。
“你等先回去,后续待老爷醒了,再传唤你们。”
刘文兴走到冯秋桂跟前,朝着金玉堂和山药帮的帮众们挥了挥手,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赶紧滚蛋,别在这碍事了。
李玄阳看了眼后没阻止,李家村和山药帮没有那么大的仇怨,往后说不定还能收为己用,倒也不必揪着一根尾巴不放。
把冯秋桂等人赶走后,刘文兴又叫来了仵作和两个文书,去核验地上那堆人头,这才来到李家村一众青壮跟前。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拱手道:“诸位义士先去中堂喝口茶水吧,等老爷醒了,我们再谈谈这赏钱的事儿。”
眼前的李氏族人,从刁民变成了县衙的债主,偏偏还拳头比谁都大。
本以为是只蜗居山里的野猫,没成想被金玉堂一逼,露出爪牙后发现是只猛虎。
猛虎若不隐忍,那必会择人而噬。
刘文兴已经预感到,未来的一段时间,东谷县必然风起云涌。
青壮们把眼看向李玄阳,见他点头,才跟着刘文兴去了中堂。
县衙外,围观的百姓都已散去,却围了一圈金玉堂和山药帮的人。
两帮合并,其实已更名为“金令盟”,季元令自领盟主,下设两堂,为金玉堂和搜山堂,并尝试着朝大河帮伸手。
两堂的堂主即原本的帮主,陈百城和田裕昆。
此时冯秋桂出了县衙大门,迎面撞上了金玉堂护法马伯见,两人虽无直属的关系,但既然都在金令盟的碗里扒饭吃,便将县衙里发生的事情和马伯见说了个清楚。
马伯见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多年养尊处优,看着也就四十出头,一副富家翁的模样。
“这事儿得赶紧禀报盟主和两位堂主知道。”
马伯见脸色一白,想起之前还试图强夺李家村的虎皮,不禁冒出一阵冷汗。
一堆意气风发,大摇大摆着来壮声势的帮众,在冯秋桂一席话后,个个夹起了尾巴,又火急火燎的走了。
通南大街,季府。
两座威武气派的石狮子分列立柱两旁,高檐之下,红漆铁皮大门上钉着一颗颗齐整噌亮的铜钉。
马伯见用力拍打着大门上的狮首铜环,心中焦躁。
吱呀~
大门堪堪开了一条缝隙,马伯见便急切的推了进去,和门房告罪一声,拉起冯秋桂,几乎是小跑着往里走。
一路穿过流水亭台,月洞小榭,绕过了荷池上的曲折游廊,他略微喘了两口气,又走过了蔷薇宝相满挂的花架下,那条石子漫成的甬路。
一条宽约丈余的活水溪流横亘眼前,溪上是一座白石板桥。
如此经典雅致的园林布局,马伯见每回都会驻足流连,今日却是没有半点心思。
两人踏过了白石板桥,走进了眼前这座仿佛孤岛般的小苑。
溪旁海棠香兰,绿柳周垂,前进数丈,可见数楹修舍坐落千杆翠竹之中,清幽静谧,不染俗尘。
翠竹掩映,清风拂绕,一個肥胖的身影赤脚躺在竹榻之上,两旁伺候着两个美婢。
两婢穿着红蓝香纱,露着似雪柔夷,眉眼秀气,樱唇小巧,此时正一人捏着肩,一人垂着腿。
“季公子。”
马伯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冯秋桂上前躬身,垂低脑袋。
“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一点儿都沉不住气!”
季元令睁开眼,伸手在旁边的圆凳上摘了一颗青提,塞入了口中。
“刚李家村的那群刁民,拉了一车古旗寨山匪的脑袋,到衙门领赏去了。”
“你说什么!”
季元令一拂宽袖,瞪大了他那双绿豆般的小眼。
“你在消遣本公子?!”
“小人不敢,这位搜山堂的冯头目可是亲眼所见呀。”
马伯见急忙摆手,指了指身旁的冯秋桂。
季元令把头一转,看着旁边紧张不已的冯秋桂,伸出肥硕的手指点了点。
“你说说,怎么回事儿?给本公子照实了说!”
“是...是...”
冯秋桂捋了捋舌头,从街尾开始,到最后离开县衙,事无巨细,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季元令沉静了半晌,忽然眉眼一挑,赤脚下了竹榻,一把将凳子上的青提摔了出去。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还说什么三县之内,养元无敌,结果连山沟沟里的一群老鼠都拾掇不下,还让人端了老窝,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这点能耐,怎么敢跟本公子开口要巡检之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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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元令暴怒,搬起身旁的凳子疯狂砸了一通后,气喘吁吁的坐在竹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