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这个称呼一出。
陈书贤沉默了下去,既然已经摊开来,那就没必要虚与了。
他抬眸看向陈最,他那双幽深黑眸古井无波,却又好似藏着无尽的深渊。
这样的他,跟当时的那人真的很像。
他问:“谁找到的你...又跟你说了什么?”
陈最眸色清冷,嗓音中带着压迫:“别人该给我说的我已知晓,现在轮到你了...”
陈书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推到陈最面前,“这是你的东西...”
拿起盒子,陈最没有打开,淡淡开口:“说说当年...陈叔跟我们家有什么样的渊源...”
室内一阵沉默。
半晌后,陈书贤才开了口,他声音恍然:“我太爷爷那辈...就是你们家的家奴...”
他嘲讽的勾着唇,“有卖身契的那种...”
“我太爷爷去世...又轮到了我爷爷,后来父亲又把几岁的我带到主家面前...好像世世代代都是奴隶,站不起来...”
陈最淡漠的靠在床头,面无表情的听着。
陈书贤看着他,陷入回忆。
五岁那年,应该是他爷爷做什么事立了功,当时的主家赦了他们家的奴籍。
爷爷带着他们一大家子去谢恩。
当时他抬眸时,太师椅上就坐的男人,踱步来到他面前站定,是那么的居高临下。
即使温和的说着恩典的话,也显得那么高高在上。
那一幕,深深的印在陈书贤的脑海里。
那应该是陈最的爷爷。
“就算没了卖身契,我爷爷依旧让我父亲留在主家...跟在你父亲身边...爷爷则是带着我们回了老家,”
陈书贤叹气:“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很乱...到处都在打仗...”
“我害怕,担心爹的安危,可每次我提到让他回家,都会收到斥责,他们看重的...明显不是我,也不是自己的安危...是想留在你们家保护,报恩...”
他苦笑着看向陈最,“你说...什么样的恩情,几代了还没报完?”
这些发泄怨怼的话,陈最未置一词,他反问道:“我为什么会来到你家?”
陈书贤眼底满是涩然:“我爷爷奶奶和母亲先后去世...一直到我成家生子...父亲都没回来过,我一直以为,他死外边了...”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幽幽开口:“建国后,百废待兴,老家生活太艰难,为了妻儿老小,我只能外出讨生活...”
“五四年底...父亲找上我,把不足三个月的你托付给我...当时他病入膏肓,已经是临终之时,却没跟我说过几句温情的话,言谈间只让我把你好好抚养长大...看出我有怨怼,他竟让我发誓...”
陈书贤回头,眼眶发红:“将近半辈子不见,我的所有重要日子他都没有参与,却对一个孩子如此珍视,仅仅只是因为你是主...他是仆...我是子?”
“你说...这样的情形下,我要如何把你视如己出?”
“刘桂香对你心生怨恨,看着你的头一点点低下去,成为一个闷葫芦,我的心里是畅快的...”
五岁埋藏在内心的那些自卑,还有对自己父亲的怨恨,都被陈书贤发泄在了陈最身上。
每次看到陈最眼底的光散去,他内心都是发泄般的快感:“看啊,主人又如何...高高在上又怎样,还不是任我磋磨,在我手下蹉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