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元的目光仍在陈济身上,轻飘飘地传达了他的命令:“泄密者,死。挑内讧者,死。若是他私自所为,他死;若是你指使他所为,你死。”
听见这话,陈济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当然怕死,但他又岂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马耽?
“公子,属下多嘴犯的错,绝不连累公子!”马耽突然使手脚上的绳子全部断裂,他敏捷拔出王敬手中的剑,自向颈前一抹,顷刻倒地。
陈济愣怔住了,他望着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的马耽,心隐隐作痛。
司元又看向王敬,目光冰冷:“该处置你家的了。”
王敬踉跄疾步到玉儿身侧,护住玉儿,咬牙大呼:“我的女儿没有犯错!”
陈济看着王敬那紧张、惊惧的面庞,不禁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感,料想王敬一旦失去女儿,自然比他失去忠仆更加心痛百倍。
“大王有喜,老夫特来给大王道喜了!”王逸不知是从哪里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司元对面,向司元躬身一拜。
司元上下打量了王逸两眼:“是王司徒?”
“大王好眼力!”王逸满面笑容。
司元又问:“孤王何喜之有?”
王逸笑道:“大王新媳尚未及笄,如何行合巹之礼?不若再等几年,待犬子携女归家,请王子带人上京迎娶。到时候,大王也更方便为孝宗之死讨回公道,岂不是双喜临门?”
以娶亲之名,不损一兵一卒便能入京,不劳民、不伤财,那绝对是个好主意!
司元点点头,笑得与王逸一般从容:“王司徒所言甚是,孤王与公主结亲,理应隆重,岂可草草为之?就请王司徒先将孙女带回去,好生照顾。”
“谢大王。”王逸又向司元行礼,随即招呼王敬、桃叶等人带玉儿出宫。
陈济又一次愣怔,他意识到,他的马耽……白死了……
可是,他却对眼前的一切充满无力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家一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王家人回到自建房屋时,已是后夜,王敬一直守在玉儿床边,完全忘记了今晚是他和桃叶的新婚之夜。
桃叶到厨房去煲了粥,也送到玉儿房中。
玉儿渐渐恢复了神志,她睁大眼睛,看到了杵在眼前的王逸、王敬、桃叶等人。
“玉儿,你醒了……”王敬一阵激动,又心疼地去摸玉儿的脸:“还疼吗?”
“你走开!”玉儿猛地推开王敬的手,大声咆哮:“你只顾着跟你的狐狸精私奔,几时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
王敬呆呆坐着,他知道,他的女儿再也不可能是从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了。
王逸站在不远处,解释道:“玉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父亲……”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玉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泪狂流:“你在家里娶个混账公主,外面又弄个狐狸精!而我的亲娘却只能被丢弃在那个无人问津的乱葬岗!我不要这样花心的父亲,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们!”
玉儿哭喊着,就光脚下了床,往外推开王敬,还抡起床上的枕头砸向桃叶。
桃叶端着的热粥被砸翻了,烫得她手好疼。
丫鬟秀萍忙过来抱起玉儿,按回床上。
王逸向王敬和桃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王敬只好走了出来,桃叶也跟着。
外面,东方发白,照出些微亮,王敬望着一望无际的荒野,满目苍凉:“玉儿变成这个样子,我没脸去见阿娇了!”
“是我的错,那个「贼」字……公主应该是想刺在我脸上的,让她代我受过,是我对不起她……”桃叶低着头,充满负罪感。
王敬却摇了摇头,双手扶住桃叶的双肩,轻声安慰着:“不要这么说,我当初离京,是为寻父,却被公主理解成私奔。我不屑于解释,也是想着,让她当成私奔总好过暴露我父亲私自离京之事,不想如今连玉儿都误解你,你若再自责,我便更愧对于你了……”
“哟!王兄这话说得可真煽情!”陈济忽然出现在他们对面,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啧啧称叹。
这个时候看到陈济,王敬心里当然不舒服,也故意挖苦:“陈兄家里才死了人,不赶紧处置后事,却到我这儿闲逛,不怕天热放臭了吗?”
“王兄说得是,我就是来办后事的!”陈济说着,向后招手。
后方,马达带着几个人,抬着一个木架,木架上搭了白布,一起抬到房屋后面的荒山上去了。
桃叶心里一阵发毛,虽说这荒山上有乱葬岗,可陈济这么选地方,分明是故意的!
陈济走到桃叶身边,笑得那样轻佻:“丫头,听说你们成亲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终于心愿达成!从今以后,房内有个现成的女儿作伴、房外有马耽日夜守卫,就当是我送你们的新婚贺礼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在这儿的日子,不然等将来回了建康、面对公主,你俩可就难厮守了!”
说罢,陈济大笑,也往房后荒山上去了。
王敬瞪着陈济走去的方向,眉毛几乎要一根根竖起来,恨意似怪兽一般咬住他的心,他只是说不出一句话。
桃叶的心冰凉冰凉,她幻想中的夙愿得偿,原来只有刚挑下红盖头的那一瞬,短暂得还不及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