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抖动着眉毛,淡淡问了句:“若我确实不知太医令身在何处,该当如何?”
“不可能!”那绿衣少女忽然插嘴了一句。
陈济望着少女,倍感好奇:“你如何知道不可能?”
少女毫不掩饰,很自然地作答道:“有人看到了我爹被绑的经过,他说绑我爹的人今夜会带着我爹出现在这儿,还叫我多带些人、再带上能镇妖辟邪之物,才能救我爹。我一直以为绑我爹的肯定是大司马,所以去御史台告状,结果却是你装着我爹来了,那你肯定就是绑匪!”
陈济听了,好奇感更多:“亲眼目睹你爹被绑的人是谁?”
“就是一个凑巧看到的路人呗,我不认识。”少女依旧很坦然。
陈济又上下打量了这位太医令家的姑娘,她看起来也不过刚刚及笄的样子,一双清澈的眸子犹如一汪清水,不像是个信口雌黄的人。
王敏道:“田姑娘请回吧。不出七日,本官一定能查出太医令的下落。”
“那万一七天之后,还是找不到我爹怎么办?”少女看起来并不放心。
王敏又答道:“若不能,本官就将此案上报官家,请求御审。”
听见「御审」二字,陈熙和陈济又相视一看,谁都没有再笑。
浓重的夜色中,陈济、桃叶、马达,以及同行的几个陈氏族人都被暂且收押到了御史台的牢狱。
桃叶是第一次见识牢狱,还是古代的牢狱,狱中寒湿之气很重,别说在这儿睡觉,连坐着不动都会瑟瑟发抖。
陈济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桃叶身上。
“别了……你还是自己穿着吧……”桃叶又把衣服扯下,塞回给陈济。
陈济再次将衣服披在桃叶身上,命令般地说:“你必须穿上,是我把你害到这儿的,你冻着了便是我的罪过。”
桃叶好像觉得这话也有些道理,而且她也是真的好冷,就给穿上了,到一边儿坐着打盹。
那几个跟着马达来的族人,或站或坐,个个都丧着脸,因为寒冷揉搓双手或来回打转。
陈济倚着牢门站立,看看牢房走道里微弱的烛光、打哈欠的狱卒,默默琢磨着王敏因何会出现、以及田家少女的话。
王家与陈家向来势不两立,所以陈熙即便要害自己,也不可能找王氏一族的人相助。
而且,以王家的家风,向来是以大义为重,绝不徇私,更不可能与品行不洁者为伍,所以王敏今夜的出现应该就是秉公办案而已。
从心底来讲,陈济更愿意相信那少女说得话属实,只是他一时还没想出少女口中通风报信的「路人」是谁。
这个「路人」,才是今晚这整件事的关键。
在建康,桃叶会法术这事儿不算个秘密,但有人不仅知道他找了桃叶帮忙,还知道他约见陈熙的地点,知道「太医令」一定会出现……
“公子,对不起。我想,他们是心里深恨你我,才会宁可替素不相识的大司马作伪证,他们不是恶意的。”马达的声音忽飘进陈济耳中,打断了陈济的沉思。
陈济回头,看到马达站在他身边,带着一脸的歉意。
“我欠马耽一条命,即便他们是故意让我来坐牢,我也不会责怪他们,更不会因此对他们有敌意,你放心。”陈济勉强含笑,拍了拍马达的肩膀。
“多谢公子。”马达颔首,躬身作揖。
陈济还想再与马达商议些什么,但碍于此处人多,他又担心隔墙有耳,还是保持了沉默。
这一夜不知是怎么挨过去的,因为太冷、穿得太薄,陈济一夜都没敢睡。
天亮后,有狱卒送来饭菜,桃叶早就饿了,她忙接过来,刚尝了一口,竟是馊的,忍不住一下子呕吐起来。
陈氏几个族人见状,也拿起饭菜闻了闻,都受不了这味儿,积攒了一夜的怨气,终于在此刻迸发,七嘴八舌地牢骚起来:
“跟着沾光没沾上,这倒好,跟到大牢里来了,吃这连猪都不吃的东西!”
“咱们真是脑筋犯浑!劫了朝廷命官,能不吃官司吗?”
有一个胆大的,干脆直接指着陈济指责起来:“我说二公子,你到底把太医令藏哪了?直接说出来不就完了?干嘛连累大家一起吃苦?”
陈济似笑非笑,无奈地皱眉。
正此时,远处传来了王敏的声音:“陈公子还要说没劫过太医令、不知他身在何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