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便随着陈熙,走到群臣中最靠前的一桌,那是寿宴上专为陈熙所留的位置,桌上摆着与众大臣同样的美酒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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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熙、陈济并排坐下,来自于各个方向的惊诧目光、各种低声议论必然是少不了的,兄弟二人都心里有数,只是谁也不提。
坐定,陈熙举起酒壶,亲自满上一杯,推到陈济面前,又倒一杯,是给自己的。
这个画面,让陈济恍然追忆起儿时,陈熙也曾多次为他倒酒、夹菜,那好像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自他父亲死后,他再也没与兄长同桌而食过。
“你是不是在想,我上次为你斟酒是什么时候?”陈熙望着陈济,那笑容似乎十分亲切。
陈济没有作声,目光只停留在眼前的酒杯上。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陈熙举起酒杯,长叹一声,气息中尽是惋惜之意。
陈济冷冷一笑:“别跟我谈感情,早戒了。”
“是吗?”陈熙眯着眼,似笑非笑,指了指回廊上的桃叶:“女人呢?也戒了?”
“你什么意思?想拿她威胁我?”陈济终于看了陈熙一眼,但那神色是充满鄙夷的。
陈熙却轻轻摇了摇头:“你是我的至亲骨肉,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想告诉你,是人都有软肋,我并不曾打算以这样的方式对付你,你却打算以此等方式对我。”
陈济又不做声,他早该猜到,他说服沈慧将轻袖送来牵制司德之事,陈熙岂能不知?
“我知你不信我,可你就信你的主子?”陈熙笑着,显然他想再一次尝试拉拢自己的弟弟。
陈济没有理会陈熙,只管一边吃菜,一边看台上唱戏,他见别的官员也都继续吃喝看戏了,只是都不比刚才那会儿自在了。
陈熙望着陈济,笑问:“我听说,他又添了一个幼子,你难道就没想过他会放弃这个窝囊的长子?”
陈济眉头稍顿,他的兄长可不是一般的消息灵通,居然连永昌王又添了幼子这等隐秘之事都知道。
“你们已经在这儿了,他却未必会来接应。你当知,「藩王无诏不得入京」,太皇太后的密诏又见不得天日,他怎会轻易来给人留话柄?除非……他的长子死在这里,他便师出有名了……”陈熙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不大,一直和颜悦色望着陈济。
陈济虽仍不做声,却不可能权当没听见这些话。
陈熙继续补充着:“坦白告诉你,今日京城的每道城门防御都松着呢,就怕他不来。他如果当真与孟氏里应外合,即便来日做了皇帝,孟氏还得凌驾在他上头,他会愿意吗?他身边那个韩夫人更会铆足了劲儿阻拦援兵,那样她的幼子才好是唯一的继承人,是吧?”
陈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还是沉默,永昌王会不来接应他们这种可能,他事先也是想到过的,所以他才又找了沈慧。
“我来猜猜你的如意算盘……”陈熙又一次为陈济满上一杯,颇有耐心地絮叨着:“你是觉得,永昌王太精明,大王子却是个脓包,所以你得让大王子立功,今日虽凶险,可一旦挺过去,他就得是永昌王不得不承认的太子,你也会是第一功臣。将来只要永昌王两腿一蹬,大王子就是个泥团,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陈济不禁勾唇一笑,他的兄长未免也把他的规划算得太准了。
他的耳边又飘来陈熙的声音:“你是在指望沈家今日帮你挺过去吗?可你……猜得透她的心思吗?”
这一句倒把陈济问住了,在京城这一众人里,他最搞不懂的就是沈慧的心思。
沈慧答应了帮他,也确实兑现了承诺,但暗地里却对他充满敌意,他总觉得这里的缘故不太像是为了替孝宗报仇。
他突然有点担心:沈慧和陈熙该不会其实是一伙的吧?所以故意把桃叶弄来做他的软肋?
正琢磨着,陈济忽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循声望去,见孟氏满面红光,摇摇摆摆地站起。
陪坐的孟氏母族人、以及文武大臣见状,也连忙站了起来。
“今儿合家团聚,儿孙满堂,哀家真是好福气!”孟氏好似是喝多了,刚站起就差点摔倒,歪在了司姚公主身上。
司姚吓了一跳,忙扶住了孟氏。
贴身服侍孟氏的郑嬷嬷便对司姚说:“太皇太后醉了,公主不如扶回去休息吧。”
司姚听了,就搀扶孟氏往外走,她们的侍女也都跟着。
才刚走了几步,经过那些伫立的士兵们面前,士兵们纷纷举剑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刀剑半出鞘的声音,让宴席再次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连台上的戏子也忘记了唱戏,都注视着被拦下的孟氏和司姚。
司姚不忿地回头瞪住陈熙,质问道:“大司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阻拦我母后回寝宫休息吗?”
陈熙站起,躬身一拜,笑道:“公主莫怪,今日宫中生面孔太多,可臣手下的精兵只够戍守华林园,太皇太后和公主还是留在这里,才最安全。”
空气正在变得压抑,陈济嗅到了即将降临的血腥气味,趁着陈熙与司姚公主讲话的时机,他立刻侧身向桃叶所在的方向迈步。
谁知他跨出一只脚,陈熙粗糙的手掌就卡在了他肩上,随即便是陈熙伴随阴笑的声音:“二弟意欲何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