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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敬再次向司元躬身一拜,果然就说出了一个诉求:“臣只有一个心愿,请官家开恩,废除臣与司姚长公主的婚姻。”
听了这个要求,司元不禁眉头蹙起,他当然记得,在他登基为帝那日,王敬所求的就是这个,时至今日,竟然还是这个。
“臣知道,当初官家不肯下旨废除此婚事,是因为顾忌着孟氏一族。如今孟氏一族已然覆灭,长公主也是戴罪之身,废除婚事理应合情合理了。”王敬目光无神,言语中充满苦涩,又重申了所求之事。
司元笑看着王敬,似乎有些好奇:“你撺掇太子除去孟氏一族,难道就是为了与长公主和离?”
“是,也不全是。”王敬看起来很诚实,坦然答道:“臣担心太子生性纯良,迟早被孟氏一族拖累,臣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想护她周全。”
司元点点头,还是疑惑着:“朕已经下令让长公主终身禁足于公主府,她也老早就不影响你的生活了,所残存的不过一个虚名而已。你为何大费周折,定要把这名分也撇得干干净净?”
“为了在臣死后,能顺利与发妻满氏合葬。”王敬回答得很利索。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回答的时候,桃叶的眼泪竟然悄无声息地流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要么就是为了挚爱的亡妻,要么就是为了亡妻留下的唯一骨血。这一点,从不曾改变过。
“就为了这个?”司元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不可思议。
然而王敬的神情始终如一:“是的,仅此而已。”
瞎子当然看不到身旁女子无声的泪水,但司元和韩夫人都看到了。
韩夫人挑着眉毛,打趣般笑问:“桃姑娘怎么哭了?”
“奴婢替安丰侯感到高兴,一个念想,藏在心里多少年了,如今夙愿得成,该是多么天大的喜事呢?”桃叶嘴角微扬,闪烁泪光的眼角也渐渐被控制住了。
王敬静静听着,默不作声。
司元手扶桌案,摇头微笑,又抬头看桃叶:“桃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桃叶双手合在腰间,轻轻一拜:“官家已经对外宣称奴婢死于狱中,而京城认得奴婢的人又极多,哪还由得奴婢选择?也只能飘然远去,了此残生罢了。”
“听桃姑娘这意思,是在责备朕了?”
“奴婢哪敢?”也许是桃叶心中原本存着一股不忿,不经意间流露,突然听到司元那样问,让她心中猛然一惊。
“朕为应付孟氏之事,故意冤枉了你,你若心存怨气,也在情理之中。”司元手抵侧额,稍作思虑,又望一眼王敬和桃叶,轻声笑问:“不如……朕为你们赐婚,婚礼风光大办,作为补偿,如何?”
桃叶想也没想,便一口给回绝了:“不必了,奴婢与安丰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句话,王敬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沉默着。
“道不同,不相为谋?”司元低声重复了一遍,望着桃叶,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不知是哪条「道」?”
桃叶心中,又是一惊,她原本只是心中不痛快,不愿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赐婚,然而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思虑不周。
纵然她心中对王敬的作为愤愤不平,可司元显然是赞赏的,她岂能当面批判?
她必须得赶紧回答司元的问话,不得已,只得换了种说法:“官家抬爱,奴婢本该感激不尽。但奴婢与安丰侯早有旧情之事,满城皆知,如今官家废除他与长公主之婚姻,而转头就赐婚奴婢,旁人会如何说?是外室转正?外室把正室挤出去了么?”
言至此处,桃叶不禁一阵苦笑,轻轻摇头:“安丰侯或许可以不在意名声,但奴婢是个女子,不能不在意。”
司元点了点头:“你说的,似乎也有理。但朕不想欠着你,该赏些什么好呢?”
这个时候,桃叶想起了张小宛。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不得不开了口:“奴婢斗胆,想问官家一件事。孝宗遗妃当初是为侍奉太后而留于安寿殿的,如今太后仙去,不知官家打算如何处置她们?”
未等司元发话,韩夫人先插了嘴,那腔调怪怪的:“桃姑娘怎么关心起她们来了?莫不是半路被哪个拦截教唆了,才来管这档子事的吧?”
桃叶心中咯噔一下,她早该料到,宫中没有一处不在司元的眼线之内。
她不得隐瞒,唯有实话实说:“官家恕罪,奴婢有此一问,确实是受张淑媛所托。”
韩夫人笑盈盈,捏着司元的肩,阴阳怪气:“臣妾恍惚听说,桃姑娘与张淑媛从前有些过节,那过节似乎还不小呢。”
桃叶不敢隐瞒,只好老实交代:“启禀官家,孝宗驾崩之时,张淑媛曾诬陷奴婢谋害孝宗,奴婢险些因此送命,不可能对她不怪罪。但我俩曾同在长公主府中伺候,那时也情同姐妹。奴婢觉得,情分还是应该大过恩怨。”
“是这样?”司元饶有深意地点点头,却顺着这话问出另一个问题:“她既诬陷你谋害孝宗,那你和她,至少应该有一个人知道谋害孝宗的真凶是谁吧?”
桃叶愣住了,她好傻,她怎么没想到司元会由此事问起孝宗命案呢?
“能告诉朕,真凶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