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话音落,满家所有的人都注视着满堂娇,尤其满隆,那目光紧张又迫切。
满堂娇低下了头,不由得脸颊绯红,不知是因被质问的愤怒,还是面对此等敏感问题的羞愧。
“怎么?当着大家的面不敢说了?那天在外头怎么说得那么顺口?”陈济浅笑低语,明显带着一股嘲讽的腔调。
这般明目张胆上门的羞辱,满堂娇再也不能忍,就只管仰起脸,干脆利落地回应了:“我与二哥自幼定亲,成婚是迟早的事,就算我已经有了身孕,也无何不可!”
“哦……”陈济顿悟似地连连点头,转眼间又眉开眼笑:“满姑娘讲得果然理直气壮。真是厉害!厉害!”
在场之人听了这些话,没有一个不吃惊的,连王敬也目瞪口呆,他举起的拳头到底还是被陈济压了下去。
陈济又立刻向满隆摆出个恭喜的姿势:“未婚有孕,满将军果然教女有方,晚生佩服!佩服!”
说罢,陈济拂袖而去,离开满家,陈府的家丁也都跟着。
满隆的脸几乎要变成铁青色了,只等着陈家的人全部离开,再次举起了长枪。
“岳父……”王敬疾步过去,抓住了满隆的手腕:“我与阿娇并无越礼之举,只因前日在街上,陈济出言不逊,三番两次调戏阿娇,阿娇是为了气他,才随口说有了身孕,问他是不是想当现成的爹,哪料到他会信以为真?”
听了王敬的解释,满隆更来气了,他甩开王敬,一手颤抖着指住满堂娇:“你撒这样的谎,哪里是气他?分明是要气死我!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面对父亲的斥责,满堂娇毫无认错之意,反而同父亲叫板起来:“若不是你面对他的「提亲」言辞闪烁、模棱两可,他敢当街公然跟我说那些话?我早与王家有婚约,如今再与陈家扯上瓜葛,你又将我的名声置于何地?”
“你你你……你这个不孝女,居然教训起我来了?”满隆气得面红耳赤,提着长枪,竟朝女儿刺去。
王敬吃了一惊,忙忙挡在满堂娇面前张开双臂,一扭头却见满堂娇早已拔腿开溜,再回过头来,只见满隆也已经绕过王敬,提枪追赶了去。
全府上下的下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只见满堂娇体态轻盈,脚步敏捷得如同一只小猴子,一跑一跳,越过了一排又一排陈家送来的礼物箱子,而满隆脚步蹒跚,穿插在箱子之间左拐右拐,怎么追都追不上。
满堂娇的兄长满湑刚刚回到家中,一进院子,便看到满院的大小箱子,又看到父亲持枪追着妹妹绕着箱子跑,王敬则站在中间,目光一直随着这对父女的身影转动。
满湑一脸困惑,立刻上前,抵住了满隆的长枪:“父亲这是做什么?您怎能把这枪对准妹妹呢?”
“你倒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满隆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瞪着满堂娇,仍是怒不可遏:“她一个闺阁姑娘,如何能信口扯谎有身孕?”
“啊?”满湑怔然一愣,看向满堂娇。
满堂娇慌忙从一个箱子上蹦下来,解释道:“那还不是因为爹胆小怕事,不敢拒绝陈济的提亲,才逼得我不得不如此。”
“你瞅瞅……她比我还有理……”满隆气呼呼地将手中长枪一遍遍磕在地上,发出阵阵响声。
满湑看了满堂娇一眼,无奈地对满隆说:“父亲,这件事是您做得有些不地道,定者,定也,若能随意更改,定亲还有何用?”
听了儿子的话,满隆更觉可气,连满湑一起骂了:“逆子!你也敢指责我?这次我偏要退婚不可!”
“不行!我不同意!”王敬几步来到满隆面前,斩钉截铁地放下这句话。
满隆轻蔑一笑:“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婚事是我与你父亲所定,退婚我也只需跟他说。”
满堂娇也凑过来,挽住王敬的胳膊,表现出与王敬同进退的模样:“就算王家伯父同意了退婚,我也不会嫁给陈济。”
满隆一把将满堂娇扯到自己身边,劈头盖脸地厉声训斥道:“我不管你嫁给谁,总之就是不能再嫁到王家,只有毁了婚约,你「未婚先孕」的谣言才能不攻自破!”
王敬听了,不由得脸上青筋暴起,只管走过去,握住了满堂娇的手,毫不客气地对满隆说:“岳父大人若坚持退婚,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以为你威胁得了我?”满隆说着话,就又要动武。
“父亲!”满湑抓住满隆的胳膊,忍不住道出责备之言:“您理智一点行不行?定亲多年,王家并无半分过错,您有什么理由退亲?”
一时间,满隆被堵住了嘴,想不出应答的话。
满湑又连忙向满隆躬身作揖,劝慰道:“我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我会勤学苦练,为我们的家族争光,以抗衡陈家。我们不能拿妹妹一辈子的幸福做交换呀。”
满隆看了儿子,又看了女儿,半晌没有言语,突然甩手将长枪扔了出去,转身向内走去。
梦中的桃叶迷迷糊糊,眼瞅着满隆的背影越来越远,在夕阳的余晖下,她似乎觉得满隆有些驼背,使那背影显得更沧桑、孤独。
满堂娇望着父亲背影远去,似乎心中也很难受。
满湑环视满院的礼物箱子,低声安慰着妹妹:“别想那么多了,等父亲气消了,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将礼物送还陈家,再稍稍说些好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便罢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环境变换,桃叶隐约感知到王家已经在筹备婚事,她看到满堂娇走在街上,一次又一次感到了异样的目光,甚至是低低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