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叶明明记得,她刚到梅香榭时,沈慧曾财大气粗地跟她说:「女人要活得好,也未必需要男人。你瞧我,身边没了男人之后,反而过得自在。」
“你不是说,女人要活得好,也未必需要男人吗?”不经意间,桃叶给问了出来。
“我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不自己活,又能怎样?”沈慧苦笑着,随手摆弄了自己的鬓发,回头又递与桃叶一个不明显的微笑:“别忘了我们的「公平交易」,我会言而有信,相信你也是。”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王敬和桃叶又一次乘马车走在出城的路上。
“还了沈老板的债之后,我们的钱不多,恐怕这一路得省吃俭用了。”王敬用手检查着钱箱,又给合上了。
桃叶突然想起,她只是把在梅香榭赚到的钱全部还给了沈慧,她藏在鬼山的那一箱子珠宝却几年都没取出。
她赶紧探头出去,吩咐车夫:“掉头,掉头,去秦淮河岸,找个有船的渡口。”
车夫遵命而行。
王敬不解地问:“你要去鬼山?”
“去取钱啊。”桃叶笑嘻嘻看着王敬。
在一个渡口,桃叶蒙上面纱,下了车,又嘱咐王敬:“你腿脚不便,就在这儿等我吧,我一个人很快的,去去就来。”
说罢,桃叶跟一个船夫租了船,她知道这里的船夫都是不去鬼山的,所以自划着往对岸去了。
王敬闲等无聊,便掀开窗帘,问他的侍从楚黎:“你去问问船家,这渡口可有个名字?”
楚黎便去问,片刻又来回复:“禀侯爷,渡口还没有名字。”
那船夫认出王敬,后脚就跟了过来,“侯爷既然问,就请在这儿题个名吧?”
王敬复又掀开窗帘,笑答:“眼睛看不见,许久都未曾动笔了。”
“侯爷就算闭着眼睛,那字写得也照样是建康第一呀!”
王敬笑了笑,于是叫他的两个随从将轮椅从马车上抬下来,推到渡口边上。
渡口的几个船夫见了,都争抢着从别处拿来笔墨纸砚,又抬来一张桌子,楚黎便将纸在桌上铺开,又将笔递给王敬。
王敬接了笔,在桌上摸索到纸和砚台的位置,蘸墨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桃叶渡」。
只写了这三个字,王敬便觉得手臂颤抖,隐隐作痛,忙将笔递给楚黎,放下手休息。
“竟连写字也这样难了……”王敬低声哀叹着。
过了一会儿,桃叶划船回来,船上还载着一口箱子。
楚黎赶紧过去接住箱子,桃叶便空着手上了岸,只见几个船夫都在渡口的护栏右侧围观什么东西。
她好奇地探头一看,那边竟多了一张桌子,几个船夫都围着那张写了「桃叶渡」的纸,商议着装裱了悬挂在哪一处。
桃叶大吃一惊,几步奔到王敬身边,“你……你的手能写字了?”
王敬还坐在轮椅上,微微一笑:“勉强能吧,比前些日子强了点。”
桃叶又看了一遍那字,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这渡口不就是那个王敬曾说过的他与满堂娇小时候初次相见的渡口吗?王敬怎会将他与发妻的纪念之地题上她的名字?
侍从们将轮椅抬回车上,马车继续往前行进。
桃叶想着「桃叶渡」三个字,不由得思绪万千,“在你心中,是更爱满堂娇,还是更爱我?”
王敬随着马车一摇一晃,没有立刻作答。
“你说嘛!”桃叶着急,又推了王敬一下。
王敬终于发出低沉的声音:“你知道吗?拿两段爱情去比较,本身就是对爱情的亵渎。”
“人家就是想知道嘛。”桃叶嘟着嘴,撒娇一般逼问。
王敬笑道:“你明知,我是个执念极重的人,如果我身边有一个女子,是断然不会去多看别的女子一眼的。情之所钟,必是唯一,没有孰轻孰重,只有先来后到。”
桃叶听了,有点小小的失落,论「先来后到」,那不还是满堂娇在前吗?
王敬略微一笑,他知道桃叶心里有别扭,转而扯起别的:“跟你说个小秘密,其实,在你易容假扮阿娇时,我是怀疑过你的。”
“啊?什么时候?”桃叶瞪大了眼睛,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
“就是那晚……”王敬忽而低下头,笑得十分惬意:“你早上离开之后,我看到床上有血迹。”
桃叶的脸,唰得一下红了。
“我起初以为是阿娇来了月事,可后来两次看到秀萍从你和玉儿房中清理出来的秽物,里面都没有带血之物,我就有些纳闷,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我也不便相问。直到得知你并非阿娇,我恍然明白,那必定是你初夜的落红……”
“别说了,羞死了!”桃叶用双手捂住脸,又眯出指缝,悄悄瞄一眼外面驾车的侍从。
王敬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