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勾唇一笑,虽然他让人秘密监视了司修一天一夜,没有察觉异常,但他还是不能相信司修会真的发疯。
“罢了,你们话别吧。”陈济闪到一旁,安静做个旁观者。
“阿修……”王敬轻唤了一声,他以往从没有这样称呼过司修,但他知道司修小时候是被长辈们这样称呼的,他希望借助这个称呼能唤醒司修的记忆,因为……他其实害怕司修是真的疯了,那样他今天的见面便没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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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修显然没有反应,还在那里自我玩耍发笑。
“阿修,你过来……”王敬勉强弯了一点身子,向司修招手。
这次,司修爬了过来,爬到了王敬脚下,冲着王敬憨憨一笑,甜甜地叫了声:“爹……”
陈济愣住了,之前他一直认为司修肯定是装疯,此刻反而开始怀疑司修是真疯了,他觉得,司修如果装疯,就应该做全套才对,即便能爬到王敬跟前,也不该叫这一声「爹」呀。
“哎……好孩子……”王敬应声着,激动落泪,拉住了司修的手,“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把女儿教好,才给你招来了这么大的灾难……”
王敬的眼泪,一串又一串,这几句话,都是他的真心话,虽然他知道女儿不可能是凶手,但也基本能揣测出,一定是女儿的冒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无论世人如何非议,我……我永远感激你……谢谢你那么尽力保护她……两次救她于生死边缘……”王敬涕泪齐下,越来越泣不成声。
两双紧紧相握的手,司修手心向下,王敬的手指抵在司修手心中,暗暗描绘出两个字,第一个字是「魏」,第二个字是「三」,他希望司修能明白,他是在给他们指一个投奔之所。
“也请你原谅她的过失……她自幼无母,又遭毁容,才会变得任性鲁莽……请你千万千万要原谅她……”王敬说着话,又慢慢松开了司修的手。
“乖……别哭了……”司修用细嫩的手抿了王敬的眼泪,他依旧笑得灿烂。
王敬也只好收起眼泪,勉强展颜一笑。
陈济一直盯着司修,默默琢磨这疯癫的真与假。
“多谢皇上,臣已经道谢致歉过了,无论他能否听懂,臣都心安了。请皇上……放他们走吧……”王敬推开了司修的手,仍带着笑意。
陈济点头,便高喊一声:“马达。”
马达忙从远处跑了过来。
“带江陵王下去,放他们的马车出城。”
马达领命,上前扶起司修,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陈济又特意将轮椅推到了紧挨着城墙的位置。
没多久,楼下传来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王玉的一句话:“我爹呢?他们不是说放他跟我们一起走吗……”
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小,王玉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
王敬伸手往前摸索,摸到了城墙的垛口,他就把胳膊肘抬到垛口处,朝着他看不见的那辆马车,遥遥挥手。
虽然也知道出城并不意味着一定安全,但至少有一线生机,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前两个条件,都已经妥当了。可是这第三个条件,朕还是没有想好。”陈济就站在王敬的轮椅右边,也双手按在垛口上,同样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垛口对于坐着的王敬来说有点高,让他的胳膊抬得很累,因此又慢慢将手放回膝盖,“皇上必须得答应我的所有条件。”
陈济淡淡冷笑,“你未免自信过头了吧。”
“我已经在石头城当众承认了谋害皇子一事,皇上却仍要我写认罪书,何必多此一举呢?”王敬脸上带着笑意,平静而自然,“这是因为……石头城的人证还是少了点,而我们王氏族人遍布大江南北……皇上不可能杀那么多人,可族人们一旦得知我死,必会为我鸣不平,所以皇上才需要我的认罪书,向他们证明,我被处死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
陈济看了王敬一眼,没有说话。
王敬接着说:“我的字,举世闻名,极难模仿,你非得需要我亲笔不可。”
陈济虽然不屑,却无法否定王敬的话。
“事实上,皇上已经派人去接桃叶了,又何必在这里与臣开玩笑,说什么「还没想好」?”说到这里,王敬不禁发笑。
陈济眉头抖动,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王敬双手相互揣在衣袖中,笑答道:“陈国新立,宫内诸事繁多,皇上怎么可能有空为了监视臣与江陵王相见这种小事,大老远跑到城边?必定是桃叶即将出现在这儿,才值得皇上抛下政务,亲眼一睹。”
陈济听了这话,心中不大自在,他挺讨厌这种被看穿的感觉。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做你该做的事吧。”陈济朝那边做了个手势。
很快有两个士兵抬来一张桌子,放在王敬面前,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陈济生怕王敬不知纸和笔在何处,因此上前一步,亲自将纸铺好,又将笔塞到王敬手中。
“朕已经对外宣称,放你和江陵王夫妇一同去封地,今日在城楼上的所有人,也都会守口如瓶。一会儿见了桃叶,怎么说、怎么做,你自该明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如此苦心,又能瞒她多久呢?”王敬淡淡笑着,已经提笔开始在纸上立休书。
陈济就站在一边,亲眼看着这一笔一划,也淡然一笑:“只要你不走漏风声,自然能瞒很久。”
王敬没再多言,一口气写完了休书,并在结末署名。
“你放心,等你死了,朕就会把你的族人放出延明殿,他们今后不能再为官,但可以像寻常百姓一样安居乐业。”
王敬点点头,放下了笔,“多谢皇上宽容。”
陈济探头往桌上一看,又不禁皱眉,“还有认罪书呢?”
“那个……得等臣见过桃叶之后再写。”王敬再次将双手相互揣进衣袖,面向陈济盈盈一笑。
陈济瞪着王敬,勉强忍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