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屠撕下面具的那一瞬间,易穆像是接受不了现实,整个人绵软无力地跪了下去,猩红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在雨中绽放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自责和后悔充斥着他全身,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花朝朝的身影,那灿烂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却已永远无法触及。
是他,是他害死了花朝朝,如果当时他没有答应给花朝朝玉佩,她就不会因此丧命。
此刻的易穆双眼布满了血丝,他右手使劲地摁压着胸口,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大口喘着气,左手的手指深深地嵌入到沙子里,似乎是在抑制着什么。
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场自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周围的空气好似都被扭曲了一般,雨滴也停滞在空中,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这是一个高等级的修武者即将失控的迹象。
而这种迹象,古屠最是熟悉不过。
十多年前,他失手错杀沉婻意后,也曾失控过。
那时的他还只是武七级,就已经导致了很多人的死亡。
而易穆如今可是武九级,他一旦失控,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古屠不想易穆重蹈他的覆辙,他惊恐万分地大喊道:“不!”
他必须阻止易穆。
古屠身形一闪,急速向易穆冲去。
但有一个人比他更快,一记手刀猛地将易穆击晕。
花曦接住了易穆即将倒下的身躯,将他轻轻平放在地上。
哈皮急忙跑了过来,在易穆身边打转,嘴里发出呜呜的低鸣。
“哈皮,看好他。”
愤怒到了极致,花曦反倒出奇地平静下来。
花曦缓缓站直了身体,右手微微弯曲,暗暗蓄积内力。
她神色平静地看向古屠,开口问道:“你觉得你这次,还能逃得了吗?”
其实她倒想异界人再次过来救古屠,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质问对方,朝朝不是你的人吗,为什么放任古屠杀她,为什么……不出来救她。
“我没想逃。”古屠回道。
他这次是真想死,他怕他再活下去,会害死更多人。
至于他未能完成的事,有人会,替他完成。
花曦觉得古屠的话简直荒谬可笑,她冷冷地嗤笑一声,说道:“现在知道杀人要偿命了?几个月前你杀沉夫人的时候怎么不跟她一起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逃出来,杀她的朝朝。
花曦一步一步朝着古屠走近,每一步都带着浓烈的杀意。
此时,天空中的雨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氛,下得愈发急促,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雨滴砸落在沙地上,零星的小水珠短暂溅起,与花曦身上散发的气势融为一体。
“是啊,我当时就该死了。”古屠自嘲地笑了笑,也许在他误杀老师的时候他就该死了。
如果那时候他陪着老师一起死去,也许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悲剧,而婻意也会好好活着。
古屠看着逐渐靠近的花曦,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仿佛这一刻,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负担和罪孽了。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体,闭上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花曦不再说话,蓄积在手中的力量猛然爆发,冲向古屠。
强大的力量波动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被撕裂开来。
就在花曦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古屠的一刹那,有一道身影冲过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古屠面前,代替他结结实实受了花曦这强大力量的一掌。
“三哥!”
“维臻!”
古屠难以置信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纪羡臣,慌忙伸手接住纪羡臣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手不停地在颤抖,大声吼道:“你不要命了吗!”
声音近乎于咆哮,充满了愤怒与心疼。
纪羡臣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直接将胸前的衣襟给染红了。
随后他笑了,笑声无比苍凉。
“仇叔,我十一岁那年您告诉我,做人要心狠,报仇才会顺利,可我终究狠不下这个心。您守了我七年,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您死。”
说完,他艰难地撑着古屠的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面向花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
“朝朝的死,我有一半的责任,你把我一起杀了吧。”
自从知道仇叔就是古屠后,纪羡臣已经不奢望花曦能放过仇叔。
他明白花曦对古屠的仇恨有多深,也知道花曦绝不会轻易罢休。
“三哥!”
东篱他们四个人一下子跪倒在花曦的面前,哭着哀求:“花曦小姐,求求您不要杀三哥……”
纪星沅茫然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
是他酒还没醒在做梦吗?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朝朝姐为什么死了?
曦姐又为什么突然要杀他哥还有仇叔……
花曦对东篱等人的求情充耳不闻,视线略过他们,直直地看向纪羡臣。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付维臻,付玄主。”
在古屠喊出“维臻”的那一刻,花曦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了一起。
为什么秦述衡中了永寂,纪羡臣不去灵医盟买解药,反而跑到白城找医仙,是因为玄洲主与灵医盟有宿仇,前玄洲主付澜就是死在灵医盟的盟主乌永福的手中,所以纪羡臣不愿意求助灵医盟;还有,几个月前她刚到玄洲说要找玄洲主,纪羡臣马上就知道了还打电话问她,接着玄洲主仿佛知道她要找他干什么似的,一直躲着她,而且也再没回到过玄宫……
“我让人监视玄宫,但其实正主一直就在我身边……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好玩吗,付维臻,还是说,你心虚了?我亲生父母的那场车祸,就是你父亲造成的。”
花曦从来没有哪一刻的感受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她苦苦寻找的人,古屠、玄洲主,其实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花曦,你信我,那场车祸和我父亲无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具会在现场。”纪羡臣面色惨白,竭力解释道。
花曦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嘲,“信你?我就是信了你,才落得我现在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
如果当时她能够对纪羡臣多些怀疑,早点猜出他就是玄洲主,那结果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
可惜没有如果。
“纪羡臣,你真让我感到恶心。”花曦死死瞪着辜负她信任的人,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纪羡臣一听,面色更加苍白如纸,身体晃了晃,似乎站不住又要倒下,还好古屠及时发现扶住了他。
见花曦误会了纪羡臣,古屠连忙张口帮忙解释,“他说的确实是真话,岑渊的事跟前玄洲主无关,是黎清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