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现在去哪儿?”
“赚钱!”
“你不会是又要……”
胡承荫点了点头。
胡承荫又一次在禹王宫上演了逢赌必赢的神话。
他并不恋战,估摸着赢够了便兑了筹码,头也不回地直奔荣森利。
“后生仔,你这是来买寿材我们家的大板可是全个旧最好的!”
“荣森利”的老板一边殷勤招呼,一边上下打量着胡承荫的寸头和朴素的白衫黑裤,用生意人“阅人无数”的眼光判断胡承荫的“斤两”,眼前人令他觉得奇怪,虽身材瘦削、面有菜色,形容憔悴,眼神中却又一股子宠辱不惊的淡定,让人不敢轻视。
“后生仔,我们家什么样儿的寿材都有,杉木的大板儿最实惠,买的人最多,要不你看看这一口,这就是杉木做的。”
胡承荫看了一眼,转头又看向别处。
“你要是不中意杉木,松木、柳木的也都不错!你要不看看……”
“我不要这些,我要最贵的。”
老板眼光一闪。
“请跟我里边请。”
经过一个狭长的小道,店老板将胡承荫带到了后院的一个小屋里,掀开苫布,露出了里面的棺材,木材被精心打磨,闪耀着金色的光泽,通体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木材的纹理仿若有金丝浮现,“三长两短”的五块木头,侧边两块长木板雕刻了两条飞龙,头尾两块短木板上面各刻了个大大的“寿”字,雕工精湛。
“这是我们店最好的大板了,通体都是用金丝楠木做的,这上面的花纹也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师傅雕的,向这种成色的大板,别说是个旧了,就是云南府你也难找!不过这价格嘛……得是这个数。”
老板用手比了一个数,马春福看了直咋舌。
“我要了。”
那老板没想到胡承荫回答得如此干脆,顿时喜上眉梢。
“你这后生仔可真孝顺啊,我儿子以后要是有你一半孝顺就好喽!”
老板话音刚落,马春福难过地看了胡承荫一眼,胡承荫死死地盯着棺材上那个篆体的“寿”字,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狠狠扎了一下。
胡承荫事先便跟将他们送到县城的马锅头说好,让他再带他们原路返回天良硐,一伙儿客人来回跑两趟,省事儿又省心,再加上因为还要拉一口棺材加了酬劳,那马锅头美得不行,干劲十足地指挥手下麻利地把大板抬到了牛车上,马锅头还良心地在棺材下面垫了很多干草以防路上颠簸。
牛车拉到天良硐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
伙房里,吕世俊安静地躺着,好像睡着了一样。
胡承荫拿出自己悉心保管的一身烟灰色绸褂,那是上次进城的时候石欀头给他买的,也是胡承荫初遇吕世俊时穿的衣裳。因为两人身材相仿,胡承荫把绸褂给吕世俊换上,大小竟十分合适。
要封棺了,胡承荫深深看了吕世俊一眼,似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地烙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世俊,你别嫌弃啊,这一身儿我只穿过一次。你穿着比我穿着好看,就让它陪着你一起走吧。”
胡承荫和马春福合力将吕世俊放入棺中,他白皙的脸庞微微泛青,整个人像一尊刚刚雕刻完成的石膏像。
马春福双手扒着棺木,又一次哭到不能自已。
“世俊兄弟,你好走啊,到了黄泉路上,多喝两碗孟婆汤,都忘了吧!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胡承荫把吕世俊埋在了两人最后一次交谈的山上。
在那里,吕世俊跟他诉说了他跟父亲之间的心结,
在那里,吕世俊告诉他想和他成为同学的愿望,
在那里,吕世俊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后的美好时刻,
在那里,吕世俊看不到天良硐。